他攥紧枣木棒,棒身上新生的肉芽正有节奏地搏动,像是在吮吸他掌心的冷汗。
昨夜翠兰又去了井边,回来时裙摆沾满泥浆,脚踝上缠着几缕暗红色的水草——那颜色像极了凝结的血块。
"当家的......"翠兰的声音从灶房飘来,带着湿漉漉的回响。
李老七转身时踢翻了木盆,发臭的井水泼在地上,竟蜿蜒出树枝状的纹路。
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见过的雷击木,那些焦黑的裂痕也是这般狰狞。
灶台上的陶瓮正在冒泡。
翠兰背对着他搅动木勺,隆起的腹部几乎顶到灶台边缘。
随着她搅拌的动作,瓮中飘出一股奇异的肉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奶腥味。
"给你熬了汤。
"翠兰侧过脸,嘴角沾着褐色的汤汁,"补身子的。
"李老七的喉结动了动。
他看见翠兰的指甲缝里嵌着碎骨渣,汤勺边缘挂着半片指甲盖。
瓮中浮起的肉块带着青紫的淤痕,分明是昨夜赵家小子失踪前穿的那件蓝布衫的料子。
枣木棒突然剧烈震颤。
李老七低头,发现棒身上的血纹正疯狂游走,最终汇聚成三个字:子时开道更漏指向亥时三刻,翠兰突然扔掉汤勺。
她的肚皮像波浪般起伏,皮下凸起的手印清晰可见。
李老七想去搀扶,却被她一把推开。
翠兰的瞳孔缩成两道竖线,踉跄着扑向井台。
"它说时辰到了......"翠兰的声音像是从腹腔深处挤出来的,"该还债了......"井水毫无征兆地沸腾。
黑红色的泡沫涌出井口,在月光下炸开成细小的血珠。
李老七抓住翠兰的胳膊,却被她反手挠出三道血痕。
那些血珠仿佛活物,顺着伤口钻入他的皮肉。
"七哥!
七哥救我!
"凄厉的哭喊从井底传来。
李老七浑身僵首——那是赵掌柜的声音。
他扒着井沿往下看,只见井水深处浮着张肿胀的人脸,赵掌柜的嘴巴被红线缝死,眼皮却被割去,暴凸的眼球里爬满蛆虫。
翠兰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
她的肚皮裂开一道血口,五根沾着胎脂的手指探了出来。
李老七抡起枣木棒要砸,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己化作狰狞的猪蹄,蹄甲缝里还粘着翠兰的碎衣料。
井水轰然炸响。
血浪中升起无数白骨手臂,每根指骨都套着银镯——正是这些年镇上失踪的妇人们戴的款式。
白骨抓住翠兰的脚踝往下拖,李老七的猪蹄死死抠住井沿青石,石屑簌簌掉落。
"摇铃!
"张九斤的暴喝在身后炸响。
老道手中的骨铃发出厉鬼哭嚎般的声响,井水瞬间结冰。
翠兰肚皮里的东西发出尖啸,冰面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猪崽脸孔,每张脸都是李老七的模样。
李老七的獠牙刺破下唇,腥甜的血涌入喉头。
他看见冰层深处有条由人皮铺就的甬道,红肚兜女童蹲在尽头,正将一具具尸体缝合成猪的形状。
最骇人的是那些尸体的脸——全是他这些年宰杀过的白蹄猪。
"二十年前你祖父把你换出来......"张九斤的独眼淌出血泪,"现在轮到你还债了......"翠兰的肚皮彻底爆开。
一团血糊糊的东西跃入冰窟,井底的万千鬼脸同时发出欢呼。
李老七最后看见的,是那个长着自己面孔的阴胎骑在女童肩头,正用猪蹄指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