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母亲被父亲扯着头发往镜面上撞时,她数着第三声裂帛般的脆响,在满地血珠里明白了何为"命如草芥"。
"小姐,该试喜服了。
"婢女捧着朱红嫁衣的手在抖,衣摆金线绣的并蒂莲被烛火映得忽明忽暗。
"放着吧。
"青羽推开雕花木窗,暮春的雨丝裹着桃瓣扑进来。
十日前父亲书房那场对话又钻进耳中:"白家嫡子虽是个痨病鬼,但嫁过去你就是尚书府主母。
等熬死了他,过继个嗣子..."檐角铜铃突然急响,远处传来管家尖利的"拦住小姐"。
青羽将包袱往肩头一甩,赤足踏上窗棂。
八年前蜷缩在紫檀案下的那个雨夜,她曾用簪子在地上刻过七个字,此刻混着雨雾从唇齿间迸出:"我命由我不由天。
"后巷青石板溅起水花,拐角处忽然撞进一袭竹青色衣袂。
那人腰间玉珏在雨幕中泛着温润的光,伸手扶住她时,袖口暗绣的云纹掠过她腕间守宫砂。
"姑娘这是要私奔?
"含笑的嗓音比玉佩相击更清冽。
第二章 雨夜竹香霍云逸的掌心有刀茧,却稳稳托住她踉跄的身形。
后巷传来杂沓脚步声,火把将青砖墙照得忽明忽暗。
苗青羽突然反手扣住他腕间要穴,这是去年跟西席先生偷学的擒拿术。
"公子若想活命,借你马车一用。
"她压低声音,指尖触到他皮下跳动的血脉。
一声轻笑混着雨丝落在耳畔:"马车没有,倒是有匹照夜玉狮子。
"他广袖翻飞间,远处巷口果然传来骏马嘶鸣。
苗青羽还未及反应,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己被带上马背。
疾风卷着雨幕扑面而来,她听见身后追兵叫骂渐渐消散在街市喧嚣里。
霍云逸握缰绳的手臂环着她,竹叶清香混着男子温热气息,竟让她想起母亲从前在梅雨天熏衣的沉水香。
"姑娘要往何处去?
"他声音里带着三分戏谑,"先说好,城东赌坊的暗桩我熟,城南胭脂铺的老板娘欠我个人情...""去能看见北斗七星的地方。
"苗青羽突然说。
八岁那年母亲被休弃时,曾指着夜空中杓状星斗说那是司命的神君,"等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子,就再没人能摆布你的命数。
"疾驰的骏马突然转向岔路,霍云逸的声音正经起来:"巧了,我知道观星台有条密道。
"第三章 星图谶语(上)观星台的密道比想象中更曲折,霍云逸擦亮的火折子照见壁上斑驳的星图。
苗青羽伸手抚过二十八宿浮雕,指尖在危月燕位置触到湿冷青苔——正是母亲被休那日的星象。
"小心。
"霍云逸突然揽住她后撤半步,头顶石板轰然闭合,震落簌簌尘灰。
他袖间飞出的金丸击中机关,东南角缓缓升起青铜浑天仪,晷针正指向紫微垣。
苗青羽盯着仪轨上熟悉的螭龙纹,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七岁那年在父亲书房偷看到的密信,末尾印鉴正是这般制式的龙纹。
彼时母亲跪在碎瓷片上哀求:"青羽还小,求老爷别把她送进宫...""苗姑娘认得这个?
"霍云逸指尖拂过螭龙须髯,状似无意地问。
浑天仪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嗡鸣,穹顶竟显出一片璀璨星图,银河倾泻在两人衣袂之间。
未及应答,西北角传来机括轻响。
苗青羽本能地扑倒霍云逸,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髻钉入石壁。
她压在男子温热的胸膛上,突然发现他锁骨处有道淡青色胎记,与母亲临终前描绘的司命星图如出一辙。
"看够了吗?
"霍云逸喉结滚动,嗓音染上几分沙哑。
火折子恰在此时熄灭,黑暗中响起布料撕裂声——她为避开突然弹出的铁蒺藜,竟将他的衣襟扯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