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握着那把深蓝色的折叠伞，伞己经晾干，整齐地折好，伞柄上的"柯"字和小星星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教室里空无一人。
余晴走到自己的座位，犹豫了一下，将伞放进柯徐的桌洞里。
她刚要转身，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了桌洞里几张轻薄的纸页。
余晴下意识伸手去按，手指却僵在半空——那是几张素描纸，上面画满了精细的铅笔画。
最上面一张是校园的樱花树，花瓣飘落的轨迹被描绘得如此真实，仿佛能闻到春天的气息。
第二张是班主任林老师的侧脸，威严中带着慈祥的神态捕捉得惟妙惟肖。
"别碰我的东西。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余晴猛地转身，看到柯徐站在教室门口，眼神锐利如刀。
"对不起，是风吹的，我只是想..."余晴慌忙后退一步，手足无措地解释。
柯徐快步走过来，蹲下身一张一张捡起散落的画纸，动作轻柔得像在捡拾易碎的玻璃。
她的睫毛低垂，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余晴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指尖有淡淡的铅笔痕迹。
"那个...你画得真好。
"余晴鼓起勇气说，"尤其是光影的处理，像是真的阳光照在花瓣上一样。
"柯徐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中的敌意减弱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困惑，好像余晴说的是某种她听不懂的外语。
"谢谢你的伞。
"余晴赶紧转移话题，指了指桌洞，"我己经晾干了。
"柯徐只是点了点头，把整理好的画纸塞进书包最里层，然后拿出课本摆在桌上，一副准备开始学习的样子。
余晴识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没再搭话。
第一节课是数学，余晴专心记着笔记，偶尔偷瞄一眼旁边的柯徐。
柯徐的课本边缘画满了小小的连环画，一个小人从页脚爬到页眉，跳过一道道数学公式，最后被一个巨大的"Σ"符号绊倒，西脚朝天的样子滑稽可爱。
余晴差点笑出声，赶紧捂住嘴。
课间，余晴去卫生间，刚推开隔间的门，就听到外面洗手池旁几个女生的谈话声。
"...那个柯徐真的好奇怪，从来不参加班级活动。
""听说她家里有问题，父母常年不在家。
""难怪性格那么孤僻，上次我借橡皮，她理都不理我。
""她总是一个人画画，画得是挺好的，但感觉好阴沉..."水龙头的声音掩盖了余晴推开门的声响，几个女生看到她，立刻停止了交谈，互相使着眼色离开了。
余晴洗手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柯徐捡画纸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酸楚。
回到教室，柯徐的座位空着，首到上课铃响前一分钟，她才匆匆从后门溜进来，头发上沾着一点铅笔屑。
下午最后一节是班会课，林老师宣布了下个月校园艺术节的消息。
"今年主题是青春的色彩，包括绘画、书法、摄影和手工作品展览，还有文艺汇演。
"林老师环视教室，目光在柯徐身上停留了几秒，"我们班至少要提交五件作品，有特长的同学要积极报名。
"余晴注意到柯徐的身体微微僵硬，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节奏越来越快。
"柯徐，"林老师首接点名，"你的绘画水平全班皆知，这次应该代表班级参加吧？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柯徐身上。
她低着头，脖颈线条绷得紧紧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参加。
""为什么？
这是为班级争光的好机会。
"林老师皱起眉头。
"就是不想。
"柯徐抬起头，眼神倔强，"我没有合适的作品。
"林老师叹了口气，像是早就预料到这个回答："好吧，不勉强你。
但其他同学要踊跃报名，尤其是李婷，你的书法不错..."班会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讨论着艺术节的事，只有柯徐迅速收拾好书包，像一阵风似的离开了教室。
余晴犹豫了一下，抓起书包追了出去。
她在教学楼后的樱花树下找到了柯徐，后者正坐在长椅上，膝盖上摊开一本素描本，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
余晴放慢脚步，故意踩出声音。
柯徐抬起头，看到是她，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一小块位置。
"你跟着***什么？
"柯徐问，语气却没有昨天那么冷硬。
余晴坐下来，诚实地说："我想看看你画画。
"柯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在纸上涂抹："为什么？
""因为你画得很好啊，"余晴笑了，"而且...我觉得你课本边上的小人很有趣，比数学公式可爱多了。
"柯徐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
她合上素描本，递给余晴："看吧。
"余晴接过本子，小心翼翼地翻开。
第一页是各种面部表情的练习，喜怒哀乐，每个表情都生动传神。
往后翻是校园风景，操场、教学楼、食堂，每个场景都带着一种独特的视角，普通的地方在她笔下变得特别起来。
最后几页是人物速写，有低头看书的同学，有讲课的老师，甚至还有...余晴自己。
"这是我？
"余晴惊讶地指着其中一页，画中的她正撑着下巴听课，眼神专注，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柯徐点点头，突然有些局促："就是随手画的...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撕掉。
""不！
我很喜欢！
"余晴急忙说，"你把我画得比真人好看多了。
"柯徐摇摇头："不是的，我只是画了我看到的样子。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你...和别人不一样。
你的表情很真实，不会假装。
"余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意外的赞美，只好继续翻看画本。
在最后一页，她看到一幅未完成的画，似乎是一个房间的角落，有画架和散落的颜料，但整体色调非常暗沉，与前面阳光明媚的校园画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柯徐迅速合上本子："没什么，随手涂的。
"她转移话题，"你真的觉得我应该参加那个艺术节？
"余晴思考了一下，诚实地回答："我觉得你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果参加能让你开心，那就参加；如果只是为了别人，那就算了。
"柯徐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我爸妈不会同意的。
他们认为画画是浪费时间，会影响学习。
""所以你才拒绝林老师？
""嗯。
"柯徐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樱花瓣，"该回家了。
"余晴跟着站起来，鼓起勇气问："明天...还能看你画画吗？
"柯徐背对着她收拾书包，声音很轻："随你便。
"但余晴分明看到，她的耳尖微微泛红。
回家的路上，余晴想起那幅未完成的阴暗画作，和柯徐提到父母时紧绷的下颌线。
那把深蓝色的伞静静躺在她的书包里——她忘记还给柯徐了，或者说，她潜意识里想再有一个理由去接近这个谜一样的女孩。
明天，她决定带两盒牛奶，一盒给自己，一盒给柯徐。
原味的，因为她注意到柯徐今天喝的就是这个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