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低声祈祷,有人慌忙收拾细软,更多人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世道,横竖都是死,烧了粮仓也好,总比饿着肚子上路强。
古令猷在巷弄间疾奔,粗布斗篷被寒风掀起,露出腰间暗藏的短剑。
她每跑过一条街,就能听到更多嘈杂的人声:"听说没?
慕家那个小将军带着人劫了户部的粮仓!
""作死啊!
朝廷正愁没借口收拾这些世家......""呸!
老子三天没吃顿饱饭了,抢得好!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古令献猛地刹住脚步。
长街尽头,户部粮仓的大门洞开,数十个衣衫褴褛的百姓正扛着粮袋往外冲。
火光中,一个银甲少年持枪而立,枪尖滴血,脚边倒着七八个差役。
他束发的玉冠早己碎裂,黑发在热风中狂舞,像一面招展的旌旗。
"慕执钧!
"古令猷大喊。
少年回头,脸上溅着血渍,却笑得灿烂:"古师妹!
来得正好——"话音未落,他猛地推开她,"趴下!
"一支羽箭擦着古令献的发髻飞过,深深钉入粮袋。
粟米如鲜血般从破口汩汩涌出。
"玄甲军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惊恐的喊叫。
长街另一端,黑压压的骑兵如潮水般涌来。
铁甲反射着冰冷的火光,马蹄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
为首之人白袍银鞍,正是姜疏影。
慕执钧啐出一口血沫,长枪横指:"姜疏影!
你也要做朝廷的刽子手?
"姜疏影勒马而立,剑未出鞘:"慕小将军,你现在收手,慕老将军还能保你性命。
""保我?
"慕执钧突然大笑,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我父亲昨日就被下了诏狱!
你们不是要军粮吗?
"他猛地踢翻身旁的火把,烈焰瞬间吞没了半座粮垛,"来啊!
从火里抢啊!
"古令猷突然明白了什么,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这不是简单的劫粮,是死谏!
"拦住他们!
"姜疏影终于拔剑,却是指向想要救火的差役,"百姓取粮,一律放行!
"玄甲军竟齐刷刷让开一条路。
慕执钧愣住了。
"你以为就你们书院的人读过《民报》?
"姜疏影策马掠过他身侧,声音低得只有三人能听见,"一个时辰后西城门换防,要送死也别拖累百姓。
"古令猷突然抓住慕执钧的手腕:"跟我走!
""不行!
"慕执钧甩开她,"我若逃了,那些跟着我的兄弟......""顾攸宁己经安排好了。
"她压低声音,"刑部大牢的兄弟,黄连三钱,当归五钱。
"慕执钧瞳孔骤缩——这是他们年少时约定的暗号,意为"绝处逢生"。
火越烧越旺,浓烟遮蔽了月光。
趁着混乱,古令献拉着慕执钧钻进一条暗道。
黑暗中,她摸到对方掌心黏腻的鲜血:"你受伤了?
""小伤。
"慕执钧满不在乎地甩甩手,"倒是你,怎么说服姜疏影那冰块帮忙的?
"古令献没有回答。
她想起两个时辰前,姜疏影将剑架在她脖子上时,袖中滑落的那张纸条——上面画着户部贪墨军粮的账目,盖着丞相府的私印。
暗道尽头传来轻叩声,三长两短。
"是暗香!
"慕执钧精神一振。
石门移开,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
姜暗香提着灯笼,另一只手还攥着染血的银针:"再不来,我就要去给你们收尸了。
"她目光扫过慕执钧的伤口,冷笑,"果然是个莽夫。
""姜姑娘......"古令献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打断。
"别谢我。
"姜暗香转身引路,灯笼在潮湿的甬道里投下摇晃的光影,"我救你们,只是因为——"她突然停下,从怀中掏出一封沾血的信。
古令猷接过信,就着微光看清了第一行字:"令猷亲启:皇城不可留,速赴青州。
五日后,书院旧地......"信纸突然被慕执钧抢去,他盯着末尾的署名,声音发颤:"这不可能......老师明明己经......"姜暗香吹灭灯笼。
黑暗中,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这世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