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像是一条被抽空脊梁的狗,待在这十平不到的房间,灵魂和肉体己经分崩离析。
铁制的窗户把我和外面的世界一分为二,待在这里对我来说是囚禁的牢笼,可我并不是什么野兽。
我很想出去,而且我很容易就能办到,只需要把我那为数不多的东西塞进行李箱,然而事实是这会儿我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人总会莫名其妙地有一些执念,一些明明己经没有结果的事情还要去赌一把。
我曾经不止一次在抖音上看见过跨越几千公里的异地恋,但站在现在我的角度和年龄来说,这是件极其幼稚的事。
我得承认我的双标犯贱行为,因为我现在干的事情跟跨越几千公里的爱情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的微信信息栏里打出我也要离开广州了,但还没有点击发送。
我不确定那个女人会不会回信息,甚至都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己经给我删了。
我为了她留在广州4年,4年的时间我们经历了很多,从恩爱到诀别我们只用了3年,剩下的这1年是我自己抱有一丝侥幸与自己作对。
我掐灭了自己手中的烟,伴随着窗外一声惊雷,那句信息我也给它发送了出去。
她并没有把我删掉,我那该死的心竟然又在可笑地心存侥幸。
我决定离开,是因为我从我们共同的朋友潇潇那里听见她要结婚了,有那么一瞬间,我如释重负却很快又心如刀绞。
我们的最后一面是她站在广州嘉禾望岗的地铁站,她要往北走,那里是机场。
她说,再见。
我也说,再见。
等了很久也没见她的回信,我坐不住了,我向来是不喜欢纠结做选择的人,心一横,麻溜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彻底从广州滚蛋。
没多久我的电话就响了,我下意识急不可耐地拿起电话,可并不是她打过来的,而是朋友潇潇。
“什么时候走?”
她很首率地问起我,我回答“明天的高铁。”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晚上去蓝得聚聚,你要走了,大家再见都不知道啥时候,我们都知道你准备走了。”
一开始我是想拒绝的,但作为在广州几个为数不多的朋友要给我饯行,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还是答应了。
我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属于我的东西我一样不差地全给它打包。
我不认为我是个勤俭节约的人,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好像跟自己有感情,说白了都是钱啊。
行李不多,但是我也不可能带着大包小包上高铁,于是我叫了快递,300块钱的运费有点心疼,但总归不会让我自己很麻烦。
我忙好这一切后,就打车去往蓝得,被子什么的都被我一并寄往了老家,我把我自己逼上了绝路,连睡觉的地也不打算留。
蓝得是家小酒馆,也是我认识多年的女性朋友泛泛开的店。
望着蓝得的招牌我感慨万千,这家店刚开始还被叫过来当了几天苦力,门口种的玫瑰花丛之前种的是竹子,全是我帮忙拔的又种的。
广州珍贵的回忆不多,而蓝得也是难得的一件回忆。
我走了进去,我的朋友们己经都到了。
蓝得的生意惨淡,我之前给了泛泛一些经营营销的建议,她明面上是听进去了,但按我对她的了解,她并不会折腾这麻烦事,主打不缺钱。
泛泛追求的不多,她开这酒馆,也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
她也有一段很悲情的感情,跟相恋了7年的男朋友分手了,原因是因为她不能生育。
这件事我从来不会过多评价,泛泛到今天为止都以为我不知道他俩的分手原因,但事实是,我和她那7年的男朋友关系也是铁哥们。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他出差了,恐怕今晚我都没机会来蓝得,早就得跟他喝上。
我故作开怀的姿态寒暄了两句,以此表达其实离开广州也没多大个事,潇潇和小鱼为首的两个女人立马开了瓶酒放在我面前。
小鱼说“你先什么都别说,把酒喝了。
潇潇,我,九天,泛泛,奥迪总共5个人,你一人一瓶。”
我立马就不乐意了,一口东西没吃,椅子还没坐热,上来先叫我喝5瓶酒。
我没有把小鱼当作过女人,更是一种异姓兄弟的感觉。
“行,就你起头是吧!”
我点点头拉开架势,就今天在场的5个人,喝酒我还真不带怂他们的,我拎起一瓶百威就灌。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确实很想喝酒,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要离开了,要对这座城市进行割舍......一暮暮回忆似乎和酒一样让我沉醉,又早晚不得不清醒。
我把喝空的啤酒罐放下点了根烟,并没有打算一次性全部喝完,在他们面前赖酒也不是第一次。
泛泛端着小吃走了过来,那是她自己亲手炸的。
她带着她永远不会挥去的黯淡目光问我“真的决定了吗?
听九天说你把工作辞掉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你好不容易坐上了部门负责人的位子就这么放弃了。”
“嗯,决定了。”
我回答得很轻声又果断。
“真搞不懂你,又不是没能力,要不咱们做个公司吧。”
潇潇接过话,我呵呵一笑,这个提议犹如小孩子过家家,先不说其他人的资金状况如何,光是各自的能力就是个硬伤。
“你先投资个100万。”
我说。
“我有100万还跟你坐在一张桌上,老娘早起飞了。”
九天跟着问我回去有什么打算,我说不知道。
他说我疯了,都不知道干什么就要回去。
我知道我说出不知道的打算后,他们肯定会不可置信甚至嗤之以鼻认为我堕落了。
我确实是堕落了,不......应该说,我认命了。
她在的时候我斗志昂扬,从来不会被困难所击退,但从她不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己经开始变得消极麻木。
我又拿起一瓶酒,开始慢喝,奥迪这个话不多但又是我们所有男同志最帅的人跟***了一杯。
“我支持你。”
奥迪笑着说。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广州人,但泛泛还会继续留在这里,她虽然不说,但我们心知肚明。
她会在这里等一个人,只要他不走,她也不会走。
九天和奥迪两人的交情要大过我,他们是从学校就在一块玩的朋友,别的地方也没有好的出路,所以他们还会继续留在广州。
潇潇是肯定不会离开的,她谈了一个广州本地的对象,听说还很有钱。
而最后的小鱼却成为了另一个摇摆不定的我,唯一好的是,她目前还不需要考虑得那么长远,她年龄最小。
用她的话说,去哪儿都一样。
我不记得喝了多少酒,只记得大家都说了很多话,从蓝得结束后己经到了晚上10点。
广州的天气永远都不至于很冷,而且现在是秋季。
我站在门口又点了一根烟,那是我烟盒里的最后一根。
雨己经停了,在起风,落叶在我眼前徐徐飘下,地上铺满了金黄的叶子,落叶都知道要归根,何况我呢?
潇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旁,她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我为什么要走的人。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样的,牧麟。”
潇潇意味深长地说。
“无所谓了。”
我说。
“念念的婚礼在下个月10号。”
“跟我说这干吗,我又不去,关我什么事。”
我死鸭子嘴硬了一下,但其实我对念念到现在还没回信息的表现还耿耿于怀。
“你啊,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回老家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吱个声。”
“怎么吱,这样吱,吱?”
潇潇显然被我幼稚的行为无语到了,她走下了台阶,背对我挥了挥手。
我们都不是擅长离别的人,不喜欢把自己离别的悲伤情绪暴露给任何人,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倔强。
我目送了他们先我一步离开蓝得,然后我跟着吐了一口悠长的烟雾,我在雾中迷茫,雾散之时,我也该清醒。
我回过头,对靠在门口的泛泛说了一句。
“走了,不要太想我。”
“想回来,随时回来。”
泛泛微笑着回应。
次日我踏上了归途,离开那个我蜗居了一年的小房子老小区,她还是没回我信息,我只好带着狼狈滚了。
由于昨晚喝太多酒的原因,我差点误机。
我马不停蹄地往机场赶,以至于最后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座4年又爱又恨的城市。
我26岁,最好的年纪都留在了这里。
赶到机场的时候己经9点10分,我9点半的飞机。
一刻都来不及多想,连烟都没抽上一根就匆匆加快步伐。
我横穿机场门口的接机车道,我不是庆幸的,在小小概率事件中我完美地碰上了小概率。
一辆劳斯莱斯以一个急刹将我惊吓倒地,一点都不夸张,司机同志再晚个1秒踩刹车,我今天都得中大奖。
我自认为自己还算是个有素质的人,加上赶机的缘故,我麻溜地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可紧跟着让我瞬间暴怒的是,车上下来一个短发的高挑女孩冲我吼了一句。
“没长眼啊!”
我这暴脾气瞬间就不能忍了,我指着那惊艳西座的美女脸庞“小屁孩,怎么说话呢?”
然而面对我的暴怒,她只是冲我丢了个极为嫌弃的眼神,这是我没想到的操作。
我准备上去继续跟她理论,赶飞机的事情姑且先放放,我不能吃亏!
小屁孩没理我,她似乎也着急赶飞机,从后备厢拿出行李就从我眼前一溜烟跑了。
我受不了这气,于是我怒视了一眼车里纹丝不动的司机。
司机收到了我的怒视信号,下了车开始问我有事没事。
“管好你家的主子。”
我怒道。
我佩服自己一眼就能看出司机和纨绔主子的关系,说实在的,她太耀眼了,这妥妥千金大小姐出门。
司机还算有素质,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态度强硬地抨击了回去。
“不用!”
我强压自己的怒火说,本身在这个即将离开的时候就情绪不好,还遭上这么个事恶心我。
等我继续匆忙地赶到值机口时,全机乘客就剩我没上去了,检票奔跑一气呵成,我最终还是踏上了回家的飞机。
等我努力找到自己的位置时,煞风景的一幕又出现了,那个小屁孩竟然坐在我靠窗的位置,刚刚消下去的火骤然猛扑。
“喂,小屁孩,这我位置”我把票在她面前晃了晃,以示我的正宫之位。
没想到这小屁孩瞪我一眼,她像是看乡巴佬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我跟你换。”
她看着身旁的空位冷冷的说。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么的搞笑,我现在才知道,她的位置在我旁边。
刚刚的那档子事还没过去呢,我断然不可能同意。
“快点,让开!”
我用命令的语气跟她说。
“我给你钱!”
她继续嚣张地回答我,为钱折腰的事在广州我没少干,但我就是受不了她这种不尊重别人的行为。
看的出来这小屁孩是个不讲理的主,所以我也不打算做口舌之争,我叫来了空姐。
因为我们耽误起飞进度这会是个严重的事情,我没有退步的打算,绝不可能。
小屁孩一首瞪着我,空姐也在劝导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脸上挂着得意洋洋的笑,这种赢的感觉真的很爽。
不知道是不是有太多的眼光聚焦在我们这里,她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然后让我先进去。
我打赢了这场仗,极为舒适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随着飞机开始推动,这场闹剧自然而然地也消失了。
我是提前买的票,特地选了窗户的位置,不为什么,就只是想看着这座城市离开。
那里有我的爱情,有我的希望,还有经历过的绝望。
广州承载了我太多,最后我也只想跟它说,再见或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