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高征故意走得很慢,还边走边感慨,“摄政王把控朝堂多年,此刻又恰好中了毒,若是圣上真厌恶他,不如趁此机会将其……”宋泽凛本还可以忍住不吭声,在听到这句时瞬间急了。
他愤怒地丢出手里的毛笔,砸向高征,“你个狗奴才!谢瑾叙是你配动的吗?”
高征转过身瞧着宋泽凛憋得通红的面容,忍着笑连连求饶,“是奴才错了,求圣上饶奴才一命。”
“高征,你就是仗着朕不会杀你,才故意戏弄朕!”高征是先帝留给宋泽凛的人,自先帝驾崩后,高征就开始跟着宋泽凛,这么一算,约莫也有五年了吧。
五年前,先帝忽然驾崩,只来得及留下一封继位诏书,让年仅十三的宋泽凛继位,并立靖王谢瑾叙为摄政王,辅佐幼主。
那时,宋泽凛登基并不容易,都觉得他只是一个小娃娃,没什么威势,皆不服他。
各方势力皆心怀鬼胎,但无一例外,都想控制住小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
自宋泽凛登基起,高征就一首侍候在他身侧,比起别的那些个有血缘的亲兄弟,宋泽凛反倒是与高征亲近些。
见宋泽凛这模样实在是别扭,高征灵光一闪,想出了个好法子。
“圣上,今日千秋节实在是劳心劳力,摄政王又操劳政事,甚是辛苦,不如免了明日的早朝?”
宋泽凛默不吭声,但高征知晓这是同意了的意思。
刚迈上一步,宋泽凛漫不经心道:“免朝三日吧,若是有什么事,让他来宫里寻朕。”
表面看似漫不经心,但实际上宋泽凛总觉得心中不是滋味,感到没由来的难过。
他轻咳一声,将那股异样的情绪压下。
他才不是忧心谢瑾叙的身子,他是怕那人忽地死了,自己这夺权之路走得太过无趣。
谢瑾叙把持朝政多年,从未提过让他亲政一事,甚至就连百官之首沈相都是他谢瑾叙的人。
谢瑾叙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准备好接受他的报复。
他要亲手将谢瑾叙从权力之巅拉下,看他狼狈地摔进泥里。
他要让谢瑾叙亲眼看着自己是怎么一步步将权力夺回来,又是怎么一步步将他踩在脚下的。
对,他只是怕谢瑾叙死得太容易了。
“圣上口谕,摄政王连日忙碌,甚为辛苦。
今特免三日早朝,以便调理身心。”
子时,高征携着满箱子名贵药材,赶到摄政王府,却未见到摄政王的影子,还是沈相的小儿子沈时桉接的圣谕。
高征脸色沉重,在心中默念着希望真是摄政王睡着了。
他随口一问,“不知摄政王为何不亲自出来接圣谕?”
沈时桉冷冷地望着高征,“这么晚了,老师己经睡下了。”
怎的说高征也是圣上面前的红人,旁人都得意思意思礼让个三分,但偏偏沈时桉一点好脸色都不给高征。
沈时桉眸中的恶意若有若无,这让高征摸不着头脑。
老师单是入了趟宫,参加了晚宴,便中了毒,很难让他不去想这是不是小皇帝干的。
沈时桉藏在袖中的手攥成拳,指甲嵌进肉里,才没让自己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
老师先是在殿前吐了血,紧接着没走几步,就昏迷了过去,没了意识。
哪怕老师己经昏迷,眉头都是皱着的,嘴角时不时溢出些血来。
他本以为是老师旧伤复发,结果曾耿把完脉,说是中毒。
老师把持朝政多年,掌握着生杀大权,他知晓,很多人都想杀了老师。
所有人都可以生出杀了老师的心思,但唯独不能是小皇帝。
小皇帝根本不知道,老师本可以走那条更轻松的路,可以不用那么苦那么累……沈时桉眼睛酸涩,眼眶忽地就红了,他冷声道:“夜己深,公公还是早些回宫吧。”
言罢,也不管高征什么反应,一个转身跑回了屋内。
沈时桉怔怔望着躺在榻上的谢瑾叙,谢瑾叙脸色惨白,时不时低咳几声,就连昏迷着也极不安稳。
谢瑾叙昏迷了八个时辰,沈时桉就守了整整八个时辰。
幸好老师昏迷之事没多少人知晓,皇帝也未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午时,谢瑾叙艰难地睁开眸子,待意识清明,他下意识摸上桌上的折子,未想到却摸到了沈时桉的手。
沈时桉眉眼通红,活像被欺负了似的,“老师,您可还好?”
谢瑾叙抽回手,咳嗽两声,“我没事,时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午时。”
谢瑾叙强撑着起身,都己经午时了啊。
沈时桉忙补充道:“老师您别急,圣上免了这三日的早朝。”
谢瑾叙垂下眸子,声音沙哑,“时桉,柯迥认罪了吗?”
沈时桉霎时严肃起来,汇报道:“学生用了各种刑法,但他宁死不认罪,一口咬定是兄长冤枉了他。”
柯迥是太傅柯禤的嫡子,几日前偷潜入宫被卫尉沈嗣逮了个正着。
然柯迥只道是自己曾经偶遇圣上,一时鬼迷心窍想一睹盛颜,只字不提其他。
换成别人或许就会信了这说辞,毕竟皇帝今年刚刚十八,也生了副好面容,但谢瑾叙绝不会信这荒唐的理由。
在宋泽凛登基前夕,柯禤这老东西利用自己太傅的身份,获取了不少情报,传给宁王那边的人。
因为柯禤他们一起布了局,谢瑾叙差些没护住宋泽凛,好在得了沈相相助。
只是,虽然宋泽凛顺利坐上了那个位置,然谢瑾叙的身子却也因此彻底废了。
“时桉,不必再审了,我亲自去会会他。”
沈时按想劝老师多休息几日,那些事情有他在,他可以来,但他跟了老师那么多年,知道一旦是老师决定了的事情,就很难再改变。
但老师现在的身子太差了,曾耿说,以老师现在的情况,哪怕再如何调养,都很难与常人同寿。
若是再整日操劳,亏空身子,只怕最多只能再活个三五年。
他忽然想到,老师性子执拗,绝不吃硬,但受不住别人软绵绵地哄着。
想到此,沈时桉抓住谢瑾叙的衣袖,眼泪汪汪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
“老师,学生想拿柯迥实验一下前几日学会的审人法子。
您就好好躺着,让学生试试吧。”
谢瑾叙果然受不了沈时桉这近乎撒娇的模样,无奈摇头,“去吧去吧。”
沈时桉屁颠屁颠地离开靖王府,在门口与丞相沈椋撞上。
沈时桉抓着沈椋的衣袖,缓缓晃着,“爹,您找老师是有何事啊?
不如告诉儿子,儿子来办。”
沈椋敲了敲沈时桉的头,“知道你担心瑾叙身子,但这事必须得让他知晓。
既然瑾叙给你安排了活儿,你就别磨叽了,快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