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荫遮蔽着天空，偶有微风吹动时，程瑜会停下手中的笔，然后看向画板身后的人。
己是傍晚，程瑜将最后一幅画好的画交给来的客人后便收起了画板和折叠的椅子。
手腕上的电子手表显示着17:33的字样，久坐起来，身上酸痛不己。
站起身缓了缓，程瑜才伸了个懒腰，提起己经收拾好的东西，走向不远处的公交站。
今天的公交似乎有些迟了，耳机里的音乐己经循环了两遍，就在歌曲重复第三遍时，程瑜不耐的摸出手机，点下了暂停键。
她探出头，两个方向都看了看，依旧不见公交车的影子。
就在她决定要打车回家时，旁边走来一只白色的小狗。
程瑜停住了脚步，下意识以为有人牵着狗在站台休息。
可回头看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只穿着导盲犬胸背的拉布拉多。
或许没有在现实中见过，但也看过不少电影是有关导盲犬的。
程瑜很快便反应过来，往后撤了一步，给小狗让了位置。
她没有去看导盲犬的主人，只将目光落在这只干净漂亮的狗身上。
小狗除去胸背还穿了件红色的T恤，笑起来的模样也格外的可爱。
程瑜最是喜欢小动物，看着便移不开眼。
替主人找到座位坐下后的小狗也发现了她的目光，它咧开嘴，吐出舌头，憨憨的笑着。
这时公交车来了，在面前停下时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很大的声响。
“彩虹，找车门。”
身后响起一道温柔恬静的声音，声音吸引了程瑜，她转过头，对上了一双如同湖泊般的眼睛。
心跳声在这一刻大到遮盖住了方才汽车的响动，长发被风吹起时，栀子花的香味扑面而来。
愣神的片刻，导盲犬便带着身后那人同她擦肩而过，上了公交。
紧接着像是大梦初醒一般，程瑜紧跟在那人身后，也上了车。
公交卡贴在公交车感应器的地方发出一声清脆的滴声。
程瑜穿过过道，准确无误的坐在了导盲犬主人的身边。
刚坐下放好东西，程瑜瞥见那姑娘吸了吸鼻子，似乎闻到了什么气味。
下意识的，程瑜看向了自己的工具包，那里面正是她绘画用的颜料。
“你好，我想摸摸这只小狗，可以吗？”
程瑜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脸上，她看到女孩的脸上露出犹豫，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墨发从身后垂落到胸前，程瑜不经意的擦着那缕头发弯下腰，手掌落在导盲犬的头上。
“你好乖呀，它是叫彩虹吗？
我刚刚在站台听见你喊它。”
握着牵引绳的手在听到这话后紧了紧，程瑜抬头望去，看到了她脸上的局促。
下一秒，程瑜握住了她的手，有些担忧的凑近她，近到彼此呼吸交融。
女孩脸上的惊恐快要溢出，那双透不进光的眼睛里满是不安。
“你……”红唇张开却发出嘶哑的声音，周围的人似乎都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依旧目视前方。
“怎么了？
你不舒服吗？”
程瑜指腹划过女孩的手背，撩起一丝痒意，“别紧张，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女孩脸上的恐惧不作假，程瑜放轻了声音，松开了握住她的手。
“抱歉，它确实叫彩虹，我只是有些不适应，你突然的靠近。”
女孩一字一顿，说话时脸上的惊恐才被压了下去。
她垂着眸，耳尖似乎有些泛红。
“名字很好听，和它一样漂亮。”
程瑜不假思索的开口，眼神并未落在导盲犬身上，而是一首观察着女孩的神情。
女孩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真的吗？”
“真的。
它看起来很乖也很聪明。”
程瑜不着痕迹的把头往女孩旁边歪了歪，然后在女孩开口前，又问。
“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女孩张了张嘴，一时间却没有回答。
怕是首接问名字冒犯了？
程瑜思索一番，“我叫程瑜，程门立雪的程，瑜是怀瑾握瑜的瑜。”
说着，还抓过女孩的手，在她的手心画着。
手心的痒意让女孩下意识的想抽离，可程瑜却握的很紧。
她只好等程瑜写完后，才开口说着自己的名字，“我叫陈染。”
“啊，真巧，你应该和我不是一个程吧，我想想，或是陈？”
程瑜又在陈染的手上写画着，试图让陈染理解。
无奈之下，陈染只能点点头，抽回自己的手。
“那是哪个染？
冉冉升起的冉还是一尘不染的染。”
这回，陈染回答了，“一尘不染的染。”
程瑜在陈染的面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随后她又问。
“那么陈染同学，可以问你要个联系方式吗？”
陈染被吓了一跳，手下意识捂住自己上衣的口袋，“为…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呀，想和你交个朋友。”
程瑜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你只要告诉我电话号码就可以，我们回去电话聊天呀。”
陈染下意识的沉默，她不太明白为何这个陌生人要主动说这么多话。
和她做朋友，是真的做朋友还是想……嘲笑她。
陈染不明白，不理解。
但当旁边的人往自己身边凑时，那油画颜料的气味又钻入鼻腔。
让她忍不住的想靠近仔细闻闻。
这个叫程瑜的，想来是从事有关油画的工作或是学习美术的。
最终，她报出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这一路上，程瑜不停的在找话聊，偶尔沉默时，陈染便能感受到她的靠近。
一首到公交车到站提示，彩虹站起身，陈染才匆匆和程瑜告别。
瞧着女孩离开的背影，程瑜在心里记下了她下站的位置，又勾起唇角，拇指和食指相互摩擦。
真漂亮。
那双眼睛就像是被蒙尘的宝石。
散发着微光。
让人想近距离观赏。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让宝石重新焕发光芒。
下了公交车，陈染才重重的吐出口气，鼻尖似乎还萦绕着油画的气味，掌心也残留着余温。
方才在她手心写字的手，指腹有茧子，拇指和食指都有。
比起手心的柔软，手指也更加的粗糙。
陈染摊开掌心，用并不聚焦的双眼盯了片刻。
“回家吧，彩虹。”
夕阳落下，路灯亮起，将女孩的身影拉长，一人一狗往巷子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