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房梁柱上的青铜蛛丝突然绷首，挂着蛛网的角落传来老猫嘶吼声——那只总来偷吃供果的虎斑猫，此刻正炸着毛对虚空哈气。
"墨哥儿！
西街王掌柜送来的货！
"库房木门被拍得砰砰响，刘先生油光光的脑门从门缝挤进来，"说是前朝贵妃用过的琉璃屏风..."话音戛然而止，老头琉璃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这、这铜佛怎么流泪了？
""新到的西域蜡。
"林墨面不改色地抹了把铜佛眼眶，掌心却像握住块寒冰，"刘伯，劳烦跟赵掌柜说声，我要去药铺给清月抓药。
"他跨出门槛时，裤脚扫落片青铜锈屑，那锈屑竟像活虫般扭动着钻进地缝。
戌时的青州城笼在薄雾里，林墨拐进暗巷时特意绕开更夫。
怀里的青铜残片烫得惊人，经过醉仙楼时，二楼飘下的酒香突然变得腥甜。
他抬头望去，檐角挂着盏崭新的红灯笼，灯面血纹蜿蜒如蛇，映得青石板上浮起层胭脂色的光。
"客官买灯吗？
"挎竹篮的老妪幽灵般闪出，篮中纸灯笼哗啦作响，"血纹灯笼，照着能见故人..."她枯手掀开灯罩，烛火竟是诡异的青白色。
林墨瞥见灯骨上刻着的云雷纹，与日间那青铜尊的纹路如出一辙。
药铺掌柜周济仁正在碾药，见林墨进门，沾满药渣的手往袍子上擦了擦："清月的药早备好了，只是..."他欲言又止地望向里间，门帘后传来瓷器碎裂声。
林墨冲进里屋时，正看见妹妹林清月蜷在榻上发抖。
她手中攥着的药碗摔成碎片，腕间浮出蛛网般的冰纹，呵出的白气在发梢凝成冰晶。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瞳仁竟化作琉璃般的幽蓝色。
"哥...灯笼..."清月牙齿打颤，指尖指向窗外。
林墨猛然回头，只见醉仙楼方向升起数十盏血纹灯笼，将夜空染得猩红。
灯笼间飘荡的薄雾里，隐约有轿影浮动，抬轿的八个黑影脖颈奇长，恍若传说中的冥府夜游神。
周济仁端着药杵跟进来，见状突然将药杵横在门前："墨哥儿，你今日是不是碰过血祭器？
"他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爪痕，"三年前你爹溺死那晚，寒潭里爬出来的东西...身上就有这种血纹！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犬吠，林墨摸到怀中的青铜残片突然剧震。
他想起铜尊内壁的鬼面雕刻，那眉眼竟与周济仁胸口的爪痕走向重合。
药柜最上层的紫砂罐突然炸开，晒干的龙葵草在空中燃起幽蓝鬼火。
"带清月去城南土地庙！
"周济仁猛地推来张黄符，"用童子血画..."话未说完，老药师突然掐住自己喉咙，指缝间渗出黑血。
林墨抄起药碾砸向窗户，却发现木窗棂上爬满青铜锈，月光照在上面泛着尸斑似的青灰。
清月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珠在半空凝成冰晶。
林墨背起妹妹踹开后门，巷子石板上密密麻麻全是猫的脚印——那些爪印泛着青铜光泽，一首延伸到血灯笼最密集的醉仙楼。
"哥...灯笼里有人..."清月冰凉的脸颊贴着他耳畔，气息拂过之处结出细碎冰花。
林墨抬头望去，最近的血纹灯笼里果然映出人影，看身形竟像三年前失踪的当铺二掌柜！
怀中的青铜残片突然发烫，林墨眼前闪过破碎画面：白昼的醉仙楼后厨，伙计正将某种暗红液体混入灯油。
他猛然想起那青铜尊渗出的血水，还有周济仁说的"血祭器"，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抓稳了！
"林墨闪身躲进裁缝铺后院，将清月藏进晾晒的布匹堆。
追来的夜风里带着铁锈味，他抄起染坊的捣衣杵，沾着靛青染料的木杵头竟开始簌簌掉渣——那些木屑落地即化作青铜色的甲虫。
醉仙楼方向传来丝竹声，曲调却是倒着弹奏的《安魂引》。
林墨摸到腰间别着的当铺钥匙，黄铜钥匙齿不知何时爬满血色纹路。
当他的拇指按上第三道齿痕时，血纹灯笼的光突然暗了一瞬。
"原来如此..."林墨扯下块衣襟裹住钥匙，锈迹斑斑的齿痕与灯笼骨架的纹路完美契合。
他想起《鉴天录》里记载的"锁灵纹"，抬脚踹翻染缸，靛蓝汁液泼在青石板上，竟显出个巨大的青铜鼎虚影——鼎耳位置正是醉仙楼的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