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的女孩有着一张再普通不过的面孔：单眼皮，鼻梁不算挺，脸颊上还带着几颗顽固的青春痘。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并不像言情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吹弹可破"。

"小小，快一点，要迟到了！"妈妈在门外催促。

她慌忙抓起书包，临走前又瞥了一眼镜子。

今天她特意扎了一个新学的发型，但不知为什么，看起来就是没有视频里的博主那么好看。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

林小小低着头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她能感觉到周围同学的目光。

虽然知道他们可能只是在看新来的转学生，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喂，林小小，你今天的发型好奇怪啊。

"后排的男生突然说道，引起一阵哄笑。

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

这件衣服是她上周在网上买的，卖家秀看起来特别仙，可穿在她身上却显得臃肿不堪。

午饭时间，她照例没有去食堂。

自从上次在食堂听到有人说"那个女生怎么这么胖还吃这么多"，她就再也没去过。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苹果，这是她今天的午餐。

"你这样不行。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林小小抬头，看到班长陈昊站在她桌前。

他是班上最受欢迎的男生，成绩好，长得帅，还会打篮球。

"我、我减肥。

"她结结巴巴地说。

陈昊皱了皱眉："你又不胖，而且现在是长身体的时候。

"他说完就走了，留下林小小一个人发愣。

放学后，她偷偷去药店买了减肥茶，又在一家小店里买了一瓶据说是"韩国进口"的护肤品。

晚上，她躲在被窝里刷淘宝，把收藏夹里的衣服又看了一遍。

"这件显瘦，这件能遮住我的大粗腿......"她喃喃自语，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不知不觉间，购物车里的金额已经超过了她的零花钱。

第二天早上，她迫不及待地试用了新买的护肤品。

可到了中午，脸上就开始发痒。

她偷偷拿出小镜子一看，脸颊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天啊......"她捂住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更糟糕的是，因为连续几天只吃苹果，体育课跑步时她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

"小心！"一双有力的手及时扶住了她。

她闻到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抬头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是那个转学生，顾轩。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要不要去医务室？"林小小摇摇头，想要站直身子，却感觉天旋地转。

顾轩二话不说，直接把她背了起来。

"放我下来......"她虚弱地***，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别逞强了。

"顾轩的声音带着笑意，"你太轻了，该多吃点。

"林小小愣住了。

这是第一次，有男生说她太轻了。

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林小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

妈妈在门外焦急地敲门，她却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分数发呆。

这个分数，别说二本了，连个好点的三本都上不了。

她想起高三这一年，自己把太多时间花在了纠结外貌上。

每天早起半小时化妆，午休时间刷淘宝看美妆视频，晚自习偷偷在课本下藏着小镜子......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小小，开门。

"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咱们复读一年好不好？妈妈相信你。

"她抹了把眼泪，打开门扑进妈妈怀里。

复读学校在城郊，是一所管理严格的寄宿制学校。

开学前一天，林小小站在镜子前，拿起剪刀"咔嚓"一声剪掉了及腰的长发。

镜中的女孩留着齐耳短发，素面朝天，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复读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还要艰苦。

每天早上五点起床，晚上十二点才睡，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直到有一天，她在图书馆偶遇了顾轩。

"林小小？"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回头，看到顾轩抱着一摞书站在阳光下。

一年不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轮廓更加分明。

"你怎么在这里？"两人异口同声。

原来顾轩因为家里果园出事，休学了一年，现在也在复读。

从那天起，他们经常在图书馆相遇。

顾轩会给她带自家种的橘子，会在她做题做累的时候讲些果园的趣事。

"你知道吗？"有一天，顾轩突然说，"你现在的样子，比高一的时候好看多了。

"林小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又安慰我。

""不是安慰。

"顾轩认真地说，"以前的你总是低着头，好像要把自己藏起来。

现在的你，眼睛里有光。

"她摸了摸自己的短发，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为容貌焦虑过了。

学习带来的成就感，远比买一件新衣服要充实得多。

第二次高考，林小小考上了一所不错的一本大学。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顾轩送了她一篮新鲜的橘子。

"恭喜你。

"他说，"我就知道你可以。

"林小小看着篮子里金灿灿的橘子，突然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丽。

不是精致的妆容，不是昂贵的衣服，而是努力生活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大学大学开学第一天，林小小站在图书馆前，仰头望着高耸的书架。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下来，在层层叠叠的书脊上跳跃。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特有的香气。

"同学，需要帮忙吗？"图书管理员是个和蔼的中年女士。

林小小摇摇头，手指轻轻划过书脊。

这些书，将是她未来四年的伙伴。

第一堂现代文学课，教授讲的是鲁迅。

当听到"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时，林小小突然感觉心头一震。

她想起高中时那个总是低着头、为容貌焦虑的自己，不就是在走一条别人定义的路吗？从那天起，她开始疯狂地阅读。

从《红楼梦》到《百年孤独》，从张爱玲到伍尔夫，她在文字的世界里找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渐渐地，她不再在意别人的眼光。

素面朝天去上课，穿着舒适的衣服去图书馆，甚至开始尝试写作。

"小小，你最近写的随笔真不错。

"写作课的老师说，"特别是那篇《镜中的自己》，很有深度。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

那篇文章记录了她从容貌焦虑到自我接纳的心路历程，没想到会得到老师的认可。

大二那年，她在校报上开设了一个专栏，专门写书评和随笔。

渐渐地，有同学开始认出她。

"你就是那个写《当我们谈论爱情时我们在谈论什么》的作者吗？"有次在食堂，一个女生激动地问她，"那篇文章让我想通了很多事！"林小小这才意识到，文字的力量有多大。

她开始收到读者的来信，有人感谢她的文字给了他们勇气，有人说在她的文章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顾轩偶尔会来看她，给她带自家种的橘子。

他们坐在图书馆后面的长椅上，讨论最近读的书。

"你变了。

"有一天，顾轩突然说。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她笑着问。

"变得更像你自己了。

"顾轩看着她，"现在的你，眼睛里不仅有光，还有星辰大海。

"林小小望向远处的天空。

是啊，她的世界不再局限于一面镜子，而是延伸到了更广阔的天地。

在文字的世界里，她找到了真正的美丽——那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光芒，与容貌无关，与心灵相连。

毕业后上海的天空总是灰蒙蒙的，就像林小小此刻的心情。

她站在写字楼的天台上，手里攥着第三封辞退信。

夜风吹乱了她的短发，远处的外滩灯火辉煌，却照不亮她眼前的黑暗。

"小林，你的工作态度很好，但是......"每次辞退的理由都大同小异。

她知道自己不够优秀，但没想到连最基本的工作都做不好。

回到出租屋，她打开手机银行，余额只剩下三位数。

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她已经不好意思再向家里要钱了。

深夜，她蜷缩在床上刷着网贷APP。

告词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极速放款""零门槛""轻松还款"......手指颤抖着，她点下了"立即申请"。

新工作是在一家小型文化公司做文案策划。

面试时，HR问她为什么选择这份工作，她说："因为文字是我唯一擅长的事情。

"第一天上班，她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同事们讨论着各种专业术语，而她连最基本的营销方案都不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