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修士的鞭影突然扫过岩壁,火星溅在他苍白的脸颊上。
"戌时三刻前完不成定额,都给我滚去喂阴煞虫!
"少年沉默着抹去脸上血痕,矿洞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这里每个人都知道,玄铁矿掺杂的"噬灵砂"正在缓慢蚕食他们的生命,但没人敢停下——三十里外的流民营里,还有数百个等着换粮的妇孺。
"寒哥,我这边...咳咳...好像挖到东西了。
"隔壁矿道的阿七突然发出惊呼。
顾寒心头一紧,这个自幼患肺痨的少年总是冒失,上个月就曾误触废弃符阵险些丧命。
当他举着火折子冲进岔道时,幽蓝光芒正从裂缝中渗出。
阿七的锄头嵌在岩层里,半截紫晶矿脉如同活物般脉动,那些本该坚硬的矿石表面,竟浮现出类似血管的纹路。
"快退!
"顾寒拽住同伴后领的瞬间,整座山体突然震颤。
紫色雾气从裂缝喷涌而出,沾到岩壁便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阿七的布鞋被雾气扫过,顿时化作黑灰簌簌飘落。
顾寒只觉得胸口玉佩突然发烫,那些致命的雾气在触及他皮肤的刹那,竟如溪流归海般没入体内。
矿洞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崩裂声,成百上千道紫光穿透岩层,整条矿脉仿佛突然苏醒的洪荒巨兽。
"地脉暴动!
是玄阴煞气!
"监工修士的尖叫被轰鸣淹没。
顾寒拖着吓呆的阿七在崩塌的矿道中狂奔,身后不断有矿工被紫色浪潮吞没。
当他终于看到洞口微光时,一道剑芒突然撕裂夜幕。
白衣女子脚踏青玉棋盘凌空而立,星辉在她指间凝结成银色锁链。
那些暴走的紫气遇到锁链竟发出凄厉尖啸,如同活物般挣扎扭动。
女子绣着星纹的袖口轻振,漫天星辰突然移位,在夜空中拼出玄奥卦象。
"坎位归虚,离宫镇煞——封!
"矿脉深处传来不甘的嘶吼,紫色浪潮在星光中寸寸崩解。
顾寒跌坐在泥泞里,看着女子飘然落地。
她发间玉簪雕着九重宫阙,这是他在说书人口中听过无数次的标记——天机阁巡天使。
"能在玄阴暴动中存活..."女子目光扫过少年们褴褛的衣衫,突然定格在顾寒颈间。
浸满汗水的麻衣下,半枚龙纹玉佩正在散发微光。
山风卷着血腥味掠过矿场,顾寒本能地捂住玉佩。
这是七岁那年,垂死的母亲塞进他手里的物件。
记忆里那双枯槁的手死死扣住他肩膀:"死也不能让玉佩离身,等你妹妹年满十六...""你,叫什么名字?
"巡天使的声音带着奇特的韵律,顾寒感觉有冰凉细丝探入意识。
怀中突然传来刺痛,玉佩边缘的龙爪竟在他皮肤上抓出血痕。
"顾寒。
"少年咬牙咽下喉间腥甜。
余光瞥见昏迷的阿七被其他修士抬走,矿场西周不知何时布满星纹阵旗。
女子突然掐诀,顾寒周身浮现七盏青铜古灯。
灯芯无火自燃,映得她瞳孔泛起金芒:"甲子年卯月生人?
可识得《归藏》要义?
""仙长明鉴,小子自幼在矿场..."话音未落,七盏古灯同时炸裂。
飞溅的铜屑在空中凝成卦象,顾寒看到女子脸色骤变,腰间玉牌闪过"天刑"二字。
"即刻封锁矿场!
凡接触过煞气者..."巡天使的传音被破空声打断。
东北方亮起万千剑光,云层中缓缓降下青铜巨舟,舟首站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道袍上阴阳鱼竟在缓缓游动。
"天机阁好大的阵仗。
"老者笑声震得碎石簌簌掉落,"这玄铁矿脉既在青州地界,按三百年前的盟约...""太虚剑宗的手未免伸得太长。
"巡天使脚下棋盘腾起星雾,"此地出现《天机策》记载的..."顾寒悄悄向后挪动,掌心突然触到某种冰凉事物。
半块残缺的阵盘埋在碎石下,表面蚀刻着与玉佩相似的纹路。
当他颤抖的手指拂过阵盘中央的凹槽时,体内突然涌出热流——就像每次煞气入体时的感觉,但这次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啊!
"不远处传来修士的惨叫。
顾寒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膨胀,矿场西周的星纹阵旗接连爆燃。
老者与巡天使同时转头,两股威压如山岳倾覆。
剧痛中,顾寒看到玉佩飘浮而起,龙目处睁开一道血缝。
无数画面涌入脑海:星空崩碎的战场、九条锁链缠绕的青铜巨门、还有...某个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青衣人,在雷海中捏碎金丹放声大笑。
"无相灵体!
"太虚长老的惊呼与剑鸣同时响起。
顾寒本能地扑向昏迷的妹妹,却在抓住顾雨手腕的瞬间,被青铜舟射出的光柱笼罩。
最后一瞥里,巡天使的星链洞穿三名矿工眉心,血雾中浮现出扭曲的魔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