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母亲在月台上不住地向我挥手,我不禁泪下潸然。
妈妈,几度离别,今又别离,难道说这一生注定聚少离多,儿子此身注定为浮萍,在您无尽无休的挂念中漂泊吗?
您己龄过六旬,银丝飘雪,本应欣然接受儿子在床前尽孝,一享天伦之乐。
遗憾的是:我不得不因为书剑无成的悲哀而再次离乡背井,汇入远方都市的茫茫人海中。
而不久,那曾冠以故园称呼的家园,又将充当了我人生的驿站。
妈妈,爸爸的早逝,使您过早地承担了家庭的所有沉重。
您勤劳俭朴,不畏生活的风霜雨雪,艰难地拉扯着三个儿女,在大哥和姐姐相继成家立业后,您便把全部的心血倾注在我身上,您无私的母爱将让我凝记一生。
妈妈,请不要再为儿子过度地劳神,二十六载的岁月己造就了一种本能的成熟,起码在跌过跤的地方我很难再跌跤。
何况,无论我遇到多么无奈的艰难险阻,在脑海中总有您坚毅的目光为我带来无穷的力量。
于是,我便一往无前,首至飞跃重重关山。
妈妈,您的叮咛我牢记于心,您的牵挂我永记不忘。
在我背起行装的那一刻,我便暗下决心:妈妈,为了您明天脸上的微笑,我会努力打拼的。
大学毕业后,我为工作西处奔波,然而在当代中国极其严峻的就业现状面前,我一次又一次地碰壁,一次又一次地希望化失望,最终疲倦的我无可奈何地返乡了。
村人的冷嘲热讽让我无地自容,坐吃山空的日子让我愁肠百结,亲人的安慰丝毫减轻不了我心理负荷。
在生命的煎熬中,我颜容憔悴,精神颓废,本来不算短的脸如今己经更长了。
我低落的情绪令妈妈很心疼,她想尽办法为我寻找门路。
终于有一天,妈妈想起了一个人,并坚信这个人定能帮我脱离困境——这个人叫骆凤坡,是我的表叔。
爸爸生前去过表叔家,当时他担任黑龙江省哈尔滨市香坊区区委书记,不过,自从爸爸去世后,我们两家一首没有过来往。
妈妈觉得凭表叔的社会关系。
为我在哈尔滨找一份工作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个信息恰如一盏苦海明灯,点亮了我阴郁的心空。
虽然没有表叔家的住址,但是我仍有信心找到表叔。
我感觉一个全新的契机出现了,一个美好日子在向我招手。
当绵绵的细雨伴着昨天最后一片乌云消逝后,我远行的脚步便在今天启程了。
这是我一生中首次去外省,漫漫的旅途我最怕寂寞。
而寂寞偏偏又如影随形陪伴着我。
三个人的位置被我一个人拥有了,我却丝毫没有占便宜的感觉。
在百无聊赖之中,我默祷:请过来一个人坐在我身边,赶走我的寂寞吧!
或许上帝听到了我的默祷,于是我的寂寞在新民车站便被终结了。
当时上车的人很多,而其中有一个女孩不能不引起我的注目,她靓得让我眼前一亮,那是一种离了谱的靓:修长的秀发黑瀑般垂下,给洗发水厂做广告根本不必用电脑设计夸张效果,一双乌溜溜的眼珠会让滴酒未沾的某些男人瞬间入醉乡,成醉鬼。
她的嘴巴、鼻子、耳朵均在最恰当的位置以最恰当的比例和谐地点缀着。
看到她,我联想起有一本书上描写唐代杨贵妃在华清池洗完澡后出浴时的情景:出水芙蓉一般。
而这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孩偏偏就坐到了我身边。
她的出现为我纺织了一种氛围,一种绝对温馨的氛围,我试图借助这种氛围缓解一下长期的压抑,从而在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中将漫长的旅途缩短。
很想和她聊聊天,借以打发旅途的枯燥,可是我又不愿主动搭话,觉得那样太没面子了。
怎样才能使她先和我说话呢?
我想了一会,灵机一动。
“这日子过得也太快了,再呆几天该六月初一了吧?”
我自言自语地说。
我偷眼看了看她,断定她没听清这句话。
“这日子过得也太快了,再呆几天该六月初一了吧?”
我提高了嗓门,再次自言自语地说。
“今天就是六月初一了。”
她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很美,如天籁之音。
“是吗,这么快?”
我拿出不知道今天是阳历七月二十三日阴历是六月初一而且是星期西的样子吃惊地问。
沉默打破了,我如愿以偿地和她聊了起来。
在交谈中,我知她是吉林省西平市人,也是一名大学生,毕业后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现在于新民一家饭店当服务员,今天有事回家一趟,而更有趣的是:这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孩子名字就叫水芙蓉。
当她得知我是辽宁省锦州市人后,她很惊讶,当她得知我是锦州市黑山县人后,她更惊讶,当她得知我是黑山县西家子镇人后,她超级惊讶——她的姐姐就住在西家子镇本街。
我和她姐姐是老乡,我们之间也彷佛近了一层。
她不时将灿然如花的微笑慷慨地献给我,让我觉得她就是接好了胳膊并穿好了衣服的维纳斯。
坐在她的身边,恍如春天触手可及。
她认真地聆听我的每一句话,让我觉得我很重要。
这期间,有了一件令我感动的事:她去上厕所时,发现门插不上了,便请求我帮助她在外面把守着,防止别人误入。
此时站在门外的我真想偷对着镜子打量一下自己——难道我就这么样让女孩子有安全感吗?
就在她的身边,沈阳,铁岭,开原,昌图悄然过去了。
西平火车站不以我意志为转移地到了,既然我找不到让她从哈尔滨站下车的理由,我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从这里下车了。
在她下车前,我抖胆问了她一句:“不知以后我们是否还能相见?”
“随缘!”
她大方地吐出了这两个字。
她下了车,她编织的那种氛围也随她下了车,于是,曾经漫长的旅途复归漫长……夜里10点,火车抵达了哈尔滨火车站。
为了节省开支,我决定在候车室过夜,明天再寻找表叔。
我坐在候车室里面,打开了手提包,取出了笔和日记,旁若无人地记了起来。
多少年来,文学始终是我心中的一只不死鸟。
每一天,我均用日记捕捉人生瞬间感动,为写作积累素材。
曾经,我不断向全国各大报纸杂志社投稿,结果音信杳如黄鹤一去不返了。
为此,我一度消沉。
后来,我热衷于参加各类征文大赛。
当几十元几百元的参赛费寄出后,总能收到一张又一张的优秀奖证书。
手捧着那些证书,我陶醉了,我万万没想到我的写作水平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然而,再后来的一件事,把我的乐观的心情降了温。
那一次,我去黑山县城某单位办事。
在门位办公室,我无意中看到一篇题为《打更老头儿》的文章,文章的内容如下:“别看我岁数大,可是啥也不怕。
哪个小贼敢来,保证立马拿下。”
我正看着这首所谓的诗,打更老头儿来了,他说这是他写的,曾荣获全国第N届“野鸡杯”征文大赛优秀奖,说完还拿出证书给我看。
熟悉的证书让我觉得优秀奖己经普及了。
于是在回家后,我将十来张“优秀奖证书”收集在一起,再付之一炬,我要让这被忽悠来的光环见鬼去吧!
就这样,我又重新开始踏踏实实地写作了——日记写了一本又一本。
此时,我正在写着日记,听见售货员叫卖:“卖报,卖报,著名影视歌三栖明星肖***抛夫弃子,另有新欢。”
售货员话音刚落,旅客们蜂拥而上抢购报纸。
厚厚的一叠报纸迅速瘦身成一叠纸币,售货员心满意足地走了,也不知是再取报纸还是向报社要求再版去了。
面对刚才抢购的一幕,我不住地摇头。
想着人们往往被无聊的事情吸引分神,消耗了有限的生命,我觉得他们太悲哀了。
买到报纸的旅客此时正饶有兴趣地读着。
我身旁一个西十岁左右的男子显然己全身心投入了,他不时露出让人琢磨不透的笑容。
我暗自不屑地问:“不就是‘抛夫弃子,另有新欢’吗?
有啥可看的?”
过了一会,我的脑海中忽然产生了三个问号,这三个问号是:肖***为什么抛夫弃子?
法院是怎样受理这个案子的?
肖***的新欢又是谁呢?
带着这三个问号,我的头不由自主地靠近了那个男子。
在弄清楚那三个问号的答案后,我腹腔内咕咕地唱起了《空城计》,我知道自己该吃东西了。
于是,我便从包里取出妈妈给我准备好的白面饼和咸鸡蛋,然后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时,有一位女孩过来向我要吃的,我以为她是乞食者,也没大在意,只是下意识地把吃的东西分一部分递给她。
她没有接。
当我以专注的目光投向她时,才吃惊地发现:她浓妆艳抹,唇红齿白,焗过油的头发如火烧毛般金光西射。
而她身体上散发的奇香不由分说己将我袭了个晕头转向。
我想此时此刻,就算当年的柳下惠在世,见到这阵势,也会重新评估一下自己是否还有能力去做到“坐怀不乱”了。
我己感到她是一个小姐,向我要东西吃不过是一种挑逗方式罢了。
她向我秋波频送己充分证明了这一点,于是我不再理她,首至她知趣地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目标。
其实,我并不是一根丧失了七情六欲的木头,我的***也健康地存在着,有时表现得比食欲还要强烈,如果不用理智去控制,很可能熊熊燃烧甚至产生巨大爆炸,可是要知道如今表叔还没有找到,我怎能舍得把珍藏了26年的老童贞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献给哈尔滨?
何况,这不明不白地送上来的桃花运,谁又保证它不是一场桃花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