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一把生锈的手术刀，剖开废弃琴房的气窗。
她跪坐在霉变的波斯地毯上，机械手链的齿轮咬合声与年久失修的空调管道共振。
当大提琴A弦终于稳定在440Hz，角落里某架三角钢琴突然发出***——那是中央C键自发下沉了3毫米。
"啪嗒"。
松香盒滚落到地板的瞬间，靳薇的钛合金指关节开始震颤。
月光正沿着大提琴F孔攀爬，在面板上投射出类似脑回沟的阴影。
她举起琴弓时，发现投射在墙上的影子多出一双手——那双手正在虚空中敲击不存在的琴键。
"校规第27条，禁止使用未登记的乐器。
"何楚宸的声音从钢琴共鸣箱里渗出。
他斜倚在贝森朵夫钢琴裂开的谱架旁，左手三阶魔方己经复原至最后一步。
靳薇的助听器捕捉到异常频段："你在用次声波干扰我的琴弦？
"何楚宸腕间的银链随魔方转动发出蜂鸣，耳后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光泽。
他忽然将魔方抛向空中，六种颜色的塑料方块在坠落过程中自动重组，落地时己变成纯黑的十二面体。
"C#小调夜曲第三小节，"他踩着满地乐谱残骸走来，钢琴线似的影子绞住靳薇的脚踝，"你的揉弦幅度比标准值多出0.7毫米。
"靳薇突然翻转琴弓，用尾针挑起张泛黄的乐谱。
泛潮的纸张在空中展开，正是那夜被雨水泡皱的《船歌》残篇。
"那这个颤音记号呢？
"她将琴弓抵在何楚宸喉结，"比标准值多出多少死亡频率？
"月光在此刻发生折射。
琴房西侧墙面的爱因斯坦肖像突然斜眼，老式留声机的铜喇叭口渗出暗红液体。
何楚宸的虹膜泛起数据流般的幽蓝，那是他植入的智能隐形眼镜在分析乐谱。
"BWV1007前奏曲，"他突然握住靳薇的琴弓，将马尾毛按在渗血的乐谱上，"G弦震动时产生的243Hz频率，恰好能唤醒这栋楼里137架钢琴的击弦机。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语，整层楼的钢琴同时发出低鸣。
靳薇锁骨处的蔷薇刺青开始发烫，她看见自己的机械手链正在疯狂逆转——每转一圈，何楚宸腕间的银链就断开一截链环。
"五年前那个涨潮夜..."靳薇的钛合金指骨刺破皮肤，血珠滴在琴箱上形成小小的降E调音叉，"你母亲***用的氰化物，是从我父亲的实验室偷走的吧？
"何楚宸突然扯开衬衫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排列的七个针孔。
月光将针孔投影在天花板上，竟与北斗七星的方位完全重合。
他取出口袋里的胰岛素注射笔，将针头缓缓推入脖颈静脉。
"令尊研发的MNSSU血型冷冻剂，"淡蓝色液体在血管中游走时，靳薇的助听器爆发出尖锐噪音，"现在正流淌在你畸形的骨骼里。
"大提琴突然自主共鸣。
当《殇》的旋律不受控制地从F孔涌出时，靳薇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墙上分裂——十二个黑影同时拉奏着不同年代的大提琴，最左侧那个影子的右手只有西根手指。
何楚宸的魔方开始悬浮。
他撕开钢琴内部开裂的羊毛毡，露出锈蚀的琴槌阵列。
当第43根琴槌被暴力拔出，靳薇的助听器接收到了加密摩斯电码：母亲车祸前最后的心电图波形。
"这是你想要的真相？
"何楚宸将沾满锈迹的琴槌刺入自己掌心，血珠在钢琴铸铁板上滚出《月光》第一乐章的轨迹，"还是说..."他突然按下裂开的升F键，琴房地板应声塌陷。
靳薇在失重中抱住大提琴，看到下层密室排列着七个灌满福尔马林的玻璃罐——每个罐中都漂浮着与何楚宸面容相似的少年头颅。
"欢迎来到我的第七重噩梦。
"何楚宸的声音从所有头颅的口中同时传出，银链船锚的裂痕处生出猩红菌丝，"现在轮到你了，偷走我死亡的小偷。
"靳薇的机械手链突然解体，齿轮在空中组成微型绞刑架。
当她看清绞索上悬挂的金属铭牌刻着"J&H 2017.8.17"，整座琴房开始坍缩成黑洞般的奇点。
月光在此刻凝固。
靳薇的琴弓穿透何楚宸的虚影，扎进墙内暗格中的钛合金保险箱。
箱内染血的音乐会节目单显示：五年前溺亡事件的日期，赫然标注着母亲独奏会的开场时间。
当午夜的钟声在此时敲响，所有幻象如潮水退去。
靳薇发现自己仍跪坐在波斯地毯上，琴弦上凝结的血珠正缓缓拼出两个字母：SO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