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戴着青铜獬豸面具的囚徒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三万双草鞋踩出的震动让城头火把集体东倾。
白芷嗅到风里飘来的腐臭味,那是在骊山陵墓熏染过水银的气息。
"不是活人。
"柳鸢将听地筒从砖缝拔出,筒口结着冰霜,"他们的心跳比常人慢三倍。
"陈胜的楚字大旗在城楼猎猎作响。
他注意到刑徒军阵中竖着九丈高的青铜杆,顶端悬挂的却不是战鼓——三百具孩童尸体用朱砂绳缠成莲花状,在月光下缓慢旋转。
"是泗水亭的童男童女。
"项梁的青铜戟突然鸣颤,"三日前失踪的祭品。
"吴广的狼牙箭在弦上绷出裂响。
当第一支火箭射向青铜杆时,柳鸢的机关弩同时启动。
七十二支淬毒铁矢撕裂夜幕,却在触及尸莲的瞬间被无形屏障弹开。
白芷的药囊突然自燃,紫色火焰中浮现出徐福东渡船的虚影。
"是方士的六合阵!
"柳鸢甩出墨斗线缠住陈胜手腕,"快撤下..."话音未落,尸莲中心睁开九只黄金瞳。
孩童们僵硬的嘴角同时咧到耳根,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戍卒们纷纷捂住耳朵,指缝渗出黑血。
白芷将银针刺入自己风府穴,强忍剧痛抛出药瓶——爆裂的硫磺粉中,众人看见那些童尸的胸腔正在蠕动。
章邯的战车在此时显现。
这位曾修纂《律历志》的秦将手持玉圭,脚下踩着用离魂散绘制的二十八宿图。
当他举起太阿剑指向城门时,三百童尸的腹部同时裂开,钻出裹着胎膜的青铜蛇。
"是公输家的尸蛊术!
"项梁斩断两条飞扑而来的铜蛇,断口喷出的却不是血——密密麻麻的篆字如蚁群般爬满城墙,正是秦始皇封禅时镌刻的《会稽刻石》全文。
白芷的银针匣突然炸开。
九根金针悬浮空中,拼出《黄帝内经》失传的"禁咒篇"。
她咬破舌尖将血雾喷向金针,厉声喝道:"凡疫鬼附形者,当取商阳、少冲..."金针应声穿透三具铜蛇七寸,篆字锁链应声崩断。
柳鸢趁机抛出机关鸢。
铁翼展开时洒落墨家秘制的硝石粉,与吴广的火箭相遇瞬间化作火雨。
陈胜却在这时发现异常——燃烧的铜蛇残骸里,竟露出半截刻着"刘"字的竹简。
项梁的楚戟突然转向陈胜:"你早知刘邦在芒砀山?
"他挑开竹简,背面赫然是陈胜部将武臣的笔迹:"赠沛公粟米三百石"。
城下突然传来地裂之声。
章邯的玉圭插入大地,刑徒军阵如棋盘般散开。
九根青铜柱破土而出,柱身缠绕的锁链正将蕲县城墙拉向地底。
柳鸢的罗盘炸成碎片,她终于看清地脉走向:"他们在重现长平之战的葬龙坑!
"白芷将药篦砸向城墙裂缝。
生长中的紫灵芝瞬间吸干尸毒,却让裂缝扩张加速。
项梁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玉璜缺口。
残缺的蟠螭纹突然活过来,顺着血迹游向地底深处。
"郢都的龙脉还醒着。
"他夺过陈胜的青铜剑劈向城墙根基,"但需要楚王血祭!
"陈胜的瞳孔映出剑锋寒光。
当项梁的剑尖即将触及他咽喉时,东南方突然升起赤色流星。
芒砀山方向传来虎啸,震得章邯战车上的铜马齐齐跪地。
白芷的银针全部指向东方:"白帝子的封印...破了!
"柳鸢的机关鸢突然燃烧起来。
在化为灰烬前,它用最后的火焰在空中写出八个古楚文字:"赤霄出,苍璧殁"。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骊山地宫深处,浸泡在水银池中的十二金人睁开了眼睛。
刘邦就是在此时闯入战局的。
这个满身泥泞的亭长手持木棍,腰间却缠着条被斩断的白蛇。
当他的"棍子"无意间触碰到坠落的机关鸢残骸时,锈迹剥落处露出赤色剑身——正是传说中赤帝子的佩剑赤霄。
章邯首次露出惊容。
他手中的太阿剑突然自鸣,玉圭上的星图开始逆旋。
项梁趁机将玉璜按进城墙裂缝,地底传来苍老的龙吟。
陈胜的戍卒剑与赤霄剑同时发出共鸣,斩断了最后三条青铜锁链。
黎明时分,刑徒军如潮水般退去。
众人却在废墟中发现更骇人的景象:那些战死的戍卒尸体,正在月光下爬向相同的方向——云梦泽底隐约可见的巨大阴影,像极了《山海经》中坠落的颛顼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