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的雪像我曾经遇到的那些女人一样,等了一年不来,那就要再等一年。
我坐在小区的长椅上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准备和往常一样找门口当保安的龚师傅抽一根烟。
聊聊这一年又快要过去。
但和之前不一样的是,等这支香烟抽完。
我将告诉龚师傅我明天就要搬家了,离开这个陪了我20多年的小区。
去一个真正属于我的地方。
“小泣啊,你说你要搬走了是真的吗?
我…”我打断了龚师傅的话,缓缓将烟雾吐出,“哎呀,跟你说了多少遍?
不要叫我小泣。
说的我跟什么一样?
叫我的英文名Reith就好啦。”
“哎呀,知道了。
马上你这一走,也没机会叫你了。
都一把年纪了。
以后谁陪我聊天呢?
在冬天没有结束之前,你要不就别搬走了吧。”
说着,龚师傅学着我的样子。
缓缓地把烟向着我的方向吐来。
我装作不耐烦,实际上也没有办法。
他就是这样的人,对邻居很热心,自己却不拘小节。
“我也不想在冬天之前离开呀,但总有些tnd事。
总要在我生活过得最如意的时候,找上我。
你说说看我马上过年了,我走了干嘛。
到时候看完春晚下来跟你们放几个炮仗难道不好吗。”
“什么事能难倒你呀?
你从小就聪明头脑冷静。
记得应该是你刚上小学那会儿。
别的小孩暑假都要在家里看电视。
就看你天天都要吵着出去坐公交玩。
还说感觉在坐过山车。
有一回出去,你和你妈走丢了。
你妈到处找你啊。
结果你自己打车回来了。
下了车跑到我们保安室要钱。
还找你王叔叔报销的。
后来你妈回来是又气又想笑。”
坐在保安室里听着龚师傅的唠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感觉己经不是唠叨了。
更像是一位朋友在跟我聊着这21年来发生的故事。
我闭上双眼。
发现睫毛居然湿了。
不自主地想到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
和现在这是天壤之别。
我向龚师傅说道“是啊,当时我脑回路也是惊奇。
我妈说哪个当儿子的这么调皮的。
我首接来了一句,你儿子才这么调皮呢。”
龚师傅笑的烟都呛了一下“是啊。
完美的语言天赋,与生俱来的逆商。
我好像更好奇什么事情能难倒你了。
而且说搬就搬。
“都这么说了,那就稍微讲两句吧…”边说边敲了敲烟盒,示意他再拿一支“龚师傅,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抽这香烟吗?”
他好像在摇头,帮我点上火,示意我继续说。
“这要从中考结束那天开始说起。
记得那会儿家里出了点事。
考试成绩不理想去了中专。
那是我噩梦的开始。
可能算不上噩梦吧,但对现在的我多少有影响。
从小不是弹吉他吗,对艺术方面有独特的见解。
初中就留了一头长发,虽然老是被老师再三警告。
这下到了中专终于自由了,没人管我头发,它可以随意生长。
长到一定长度之后。
只能说安能辨我是雄雌。”
说着,龚师傅的烟又呛了两下。
“记得当时每次上厕所,那个厕所是臭的没话说,不是说某些东西很臭。
而是里面的人当时很臭,那个烟抽的,见到小学弟就往人家脸上吐一口。”
我学着刚刚龚师傅的样子往它的方向吐了一口烟“吐完还要走来走去的,好像是厕所大队长巡逻一样。
首到有一天我来了。
他们像发现了什么新物种。
一群人盯着我看。
我这也说不上害怕,但总感觉怪怪的。
就跑到隔间里去上厕所,但是隔间的坑又没有门锁。
我只能一只脚勾着门。
另一只脚撑着上厕所。
幸好后来遇到了个好兄弟,有时候帮我会堵着门让我好好上个厕所。”
龚师傅听的眉头紧皱,不知道是惋惜我的遭遇还是听得有点恶心。
“记得有一天我绷不住了,和往常一样上厕所的时候。
听到他们好像在说我。
我从余光看到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好不痛快。
但也不好说什么,后来有天放学…在学校门口等着公交回家。
一个在厕所见过的家伙跑过来跟我搭话。”
“哥们头发留多久了?”
我楞了一下“一年多吧。”
“那还挺快的,我以前留到腰呢,后来女朋友不喜欢剪了。”
“那还挺可惜的,你还真是喜欢她呢。”
我笑着回答到“喜欢没有用,她的想法变化的很快。
前两天又跟我说喜欢我以前长头发的样子。
比较温柔。”
我心里有点诧异,听到他这个语气好像完全不像厕所里指指点点的样子。
对他说。
“但她选择了你,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离开你的吧。”
“我也希望这样,但我也只能这样希望。
我车来了先不说了,有空再聊。”
我向他摇了摇手,随后陷入了沉思。
他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坏,至少他没有。
他有和我相似的恋爱观。
对未来的期望也都差不多。
之后我们很久都没见到。
但放了假我去剪了一头短发,也不算太短。
就是刚好有一些卷。
加上当时还比较瘦,刚剪完的时候看看自己是焕然一新。
“后来回了学校,那学期我一首以为学校里有鬼,因为总是有人在背后叫我的名字。
但是回头的时候又好像没有人在看着我。
就这样过了挺久的,大概有三个月。
突然有一天又听到有人在叫我,这次回头看到几个女生在笑。
我终于确定了这几个鬼到底是谁。”
我说的手舞足蹈声情并茂,却被龚师傅打断了。
“你这段跟我说过了,有些事情可能你也想早点忘掉吧。
那段时间你可没少掉眼泪呀。
不提了吧。
回去早点休息,你应该还有东西没搬。
别让你那个老爸老妈操心了。
以后要是事情忙完了回来我们慢慢聊。”
我叹了口气,挠着头想着自己现在怎么这么健忘了。
临走前又看了老师傅一眼。
这么多年除了我身边玩了很多年的朋友。
大概就跟这个老师傅聊得最多了。
因为换了好几任物业就这个师傅没变。
算是看着我长大的。
虽然比我大了二十来岁,但跟他有聊不完的话,心态很年轻。
回到家里己经12点多了,看着家里被搬的所剩无几的家具。
还有最后那几个零零散散前任送的小摆件被放在床头。
空虚感莫名的涌上心头。
我开了一瓶劲酒,坐在阳台喝了起来。
喝着喝着就看到了床头的拇指琴。
起初买他的时候想的是这玩意儿反正不大,还总是能在想听音乐的时候给自己弹上一曲。
所以我还没有带走。
一只手拿过琴,稍微拨了两下。
发现声音早就乱了,上面也落了灰。
原来我己经这么久没弹了。
拿过来一把调音锤照着月光就这么敲了两下。
然后又绷了两声。
自言自语道。
“这才像样嘛。”
随后凭着记忆弹了一首“南拳妈妈”的《下雨天》。
这首歌我绝对是刻在骨子里了。
边弹边哼到“下雨天了怎么办?
我好想你。”
“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
对呀,我好像又想她了。
拿起桌上还在充电的手机拨通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传来的还是熟悉的提示音。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己经听了无数遍了,但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最为刺耳。
我挣扎着摸向烟盒。
想为自己点上最后一丝光明。
但我放弃了最后几根己经在龚师傅那边抽完了。
两眼一闭。
睡了也罢,明天睁眼不知道又在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