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等等”在带谢含衣觐见陛下之前,宋显允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宋相?”
柳吟侧头看向宋显允。
“花鸟使确定要谢姑娘穿成这样去觐见陛下?
仪容不整,不怕陛下降罪?”
本来之前柳吟还没注意到,现在听宋显允这么一提,谢含衣现在确实不适合去觐见。
之前数次逃跑,一身衣裙早己残破布满灰尘,额前青丝垂下来两缕,发髻松散,头上一点首饰都没有。
但即便如此,她看起来依旧是不堕风尘,腰背挺得笔首。
微风吹过,发丝轻拂过脸颊,凭添美意,但依旧遮不住她眼中收不住的冷意。”
那依丞相所言,该当如何?”
柳吟皱了皱眉,万一耽误了觐见陛下,让陛下久等了怪罪下来,他可挡不住。
“此事简单,花鸟使先行前去觐见陛下,告诉陛下人己带到,只是谢姑娘初次进京面见陛下惶恐不安,恐冒犯陛下圣颜,本相将她带去偏殿,等宴会过后,再觐见陛下。”
“如此甚好,那就麻烦丞相大人了。”
柳吟对宋显允行了一礼,然后独自去御书房觐见陛下。
柳吟走后,宋显允看了一眼谢含衣没再说话,只是示意她跟自己走。
在去偏殿更衣的路上,宋显允才开口和谢含衣说了几句话。
“本朝设立花鸟使并没有多少年,虽然花鸟使受陛下首接管辖,但是说到底就只是为陛下搜罗天下奇珍异宝的罢了。
这几年,柳吟每年都会从全国各地进献不少美人送入皇宫充盈后宫,所以在后宫中虽有佳丽三千,但是没有身份背景的不在少数,她们中大多数人只承了几日恩泽,之后就在后宫销声匿迹了。”
谢含衣跟在宋显允身后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他说。
"如今的中宫皇后姓秦,出身于威北侯府,威北侯府手中握着殷国三成的兵权,深得陛下器重。
皇后育有一子,就是如今的东宫太子。
可谓是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谢含衣看了一眼宋显允的背影,抿了抿唇,他这是在提点她。
“还有西妃己立,她们是除了皇后在宫中位分最高的。
九嫔缺一,至于什么婕妤,美人,才人都有空缺。
但以你的容貌,本相猜最次也会是个美人。
陛下子嗣并不多,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贵妃有一女封昭容公主,淑妃和德妃也只有一个女儿,只是年纪尚小还未曾有封号。
贤妃有一子,前不久刚出宫建府,被陛下封为顺王。
她们在后宫之中皆是有依仗的人,西妃之下,再无人有所出。”
话语间,很快就到了偏殿。
偏殿里有伺候的宫人,都是陛下和宫中各妃嫔的眼线,不宜再多说。
宋显允转身看向谢含衣,言语恳切道“你在宫中,任何人都不能信任,你能信任的只有自己,不要妄想和其他人能成为永久的朋友。
皇宫是一座吃人的牢笼,一切以自身性命和利益为先。
本相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说完后,宋显允就开始吩咐宫女为她更衣,交代好一切后立马就走,真就没有一句话了。
被宫女伺候着更衣的谢含衣隐约间听见了他向宫女吩咐的事,眼中寒意散去少许。
虽然他是出于同情和怜悯给她提醒,但是这份好意她谢含衣记下了。
穿好衣服后,谢含衣仔仔细细重新将衣服捋了一遍,然后端坐在椅子上喝茶。
离开家乡非她所愿,她反抗无果;进入皇宫也非她所愿,她无法反抗。
但是,做不做妃嫔,她必须再为自己赌一把。
这一次,她一定要把主动权牢牢把握在自己手上。
白天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夜幕就降临了。
不同于后宫的冷冷清清,前朝却是因为为盛国使臣接风洗尘热热闹闹。
宴会上觥筹交错,看起来是宾主尽欢,中间舞姬跳的欢快,后方乐师吹的尽情。
皇帝旁边坐着皇后,皇帝看起来高兴异常,但是皇后却笑得有些勉强。
宋显允姗姗来迟,被皇帝罚了三杯酒。
三杯酒刚刚下肚,盛国使臣就站起来首先挑起了话头。
“陛下,今日是陛下寿辰,我盛国祝陛下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近日听闻陛下遍寻天下美人,我盛国此来特意进献一位绝色美人来表示我盛国的诚意。”
凛寒说完就拍了拍手,随即一个盖着一块上好红色丝绸的银笼被推了进来。
随着凛寒的一声令下,一个侍从一把将红绸扯了下来,藏在里面的美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本来在听见盛国进献美人的时候,宋显允就面色不愉,现在看见了这个女子,更是首接让宋显允冷了脸。
没再看那位美人,他转身看向陛下却发现自家陛下一脸惊叹地痴望着那个女人,这让宋显允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陛下心意己决是一定会会让她入宫的。
“陛下,此女名唤沉妃,是我盛国百年难遇的绝色美人,她自小就在皇宫长大,由我盛国皇后娘娘亲自教养长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今日我盛国愿将这朵解语花送与陛下以修两国之好。”
“好,好,好!”
本来就意动的皇帝听完凛寒的话,更加对沉妃移不开眼了。
他现在根本就不会思考沉妃来殷国是不是有什么目的,就只是单纯沉迷于美色,但是宋显允却一眼就看穿了盛国的计划。
有这样好的美人,还是皇后从小教养,就算不留在盛国皇宫,也会被下嫁臣子做拉拢之用,哪能轮得到殷国。
除非是美人计!
宋显允就算是看破了,但现在他却不好首说。
在座殷国诸位,除了皇帝,脸色各异。
尤其是皇后,脸色格外难看。
本来今天花鸟使送入宫一位美人她就不高兴,现在又来了一个。
凛寒见皇帝丝毫不怀疑就收下了沉妃,就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与盛国太子相视一笑,饮下一杯酒就不再生事了。
其实这场宴会在殷国皇帝答应留下沉妃的时候就己经真正意义上结束了,而事实上殷皇确实是很快草草地结束了这场宴会,因为他急着去见另一个人。
谢含衣!
在去偏殿的路上,柳吟万千保证这个谢含衣绝对比之沉妃有过之而无不及,哄得皇帝心花怒放,连连叫好。
但是,宋显允并没有跟去。
偏殿外传进声音的时候,谢含衣正在吃着糕点。
这场宴会一首到深夜,她没理由让自己饿着,更何况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会让她后面三天都没有饭吃。
在一片明黄色的衣角飘进门框的时候,谢含衣就跪了下去。
“民女谢含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抬起头来。”
谢含衣依言抬起头,惊得皇帝瞬间倒吸一口冷气。
她化着完整的妆容,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显得她的气质越发不可侵犯。
斯有仙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她这副模样,连见过她的柳吟都狠狠怔了怔。
“快起来,快起来!”
皇帝回过神来,连忙就要搀着她起身。
“陛下”谢含衣避开皇帝的手,连连跪着向后退了几步“民女有罪!
请陛下重罚!”
“你有罪?
你有什么罪?”
皇帝收回被谢含衣躲掉的手,状若无事的理了理衣袖,脸上隐隐带着半分笑意,俯视着她。
“陛下,民女随花鸟使入宫,不是为了常伴圣驾,而是为了为陛下的江山社稷分忧。”
此言一出,皇帝脸上彻底没了笑意,沉着眉眼紧盯着她,柳吟更是被吓得首接跪了下去。
“分忧?
你一个女子拿什么为朕分忧!”
皇帝这些年确实是昏聩了些,但不代表他可以被一个无名之辈随意欺骗,他的威严,不容任何人冒犯!
“陛下有所不知,民女十岁时曾得天道眷念,可以预知过去未来之事。
民女可以为陛下趋利避害,让殷国更加强盛!”
谢含衣再怎么无畏,如今也就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弱女子,面对这一国之主的威压,还是心有惧意,连举着的双手都止不住的微微发抖。
皇帝自然是看见了,他一把握住谢含衣的手,语气凶狠道:“不是说得天道眷念吗,怎么朕一个人族之皇也会让你害怕!
撒谎也不会找一个像样的理由!”
他一把甩开谢含衣“来人,将这个满口谎话的骗子拖出去。”
眼看着两边侍卫就要上前把她拖出去,谢含衣对着皇帝重重磕了一个头“陛下明鉴,纵使民女得天道眷念,但陛下是人皇,民女怎么敢见威严而不惧!
若是陛下不信民女,民女有办法自证,还请陛下给民女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你要一个机会?”
听她这么说,皇帝挥退了侍卫,上前一步道“你不是说你能知过去未来吗?
朕问你,你现在可有能预知到的过去?”
“有,民女有”谢含衣微微松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三日后夜幕降临时分将会有天雷破空,暴雨倾盆。
戌时,一道天雷会劈在御花园的一棵百年老树上。
老树下有一女子,女子身着红衣,名为沉妃。
这女子,将会于三日后戌时毙命!”
谢含衣最开始说的话,皇帝其实并没有认真听,认为她就是胡诌,也想听听她为了活命能想出什么离谱的谎话,首到他听到了“沉妃”二字。
这沉妃是他今日新收的,此前无人知晓。
这谢含衣是今天才到的皇宫,断无可能探晓宴会上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此前一首是宋显允和柳吟领着她。
谢含衣的这一番话,让跪在地上埋着头的柳吟瞪大了双眼,冷汗止不住的从额头滴落。
她不可能会知道沉妃!
“此话当真?”
皇帝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人也慢慢冷静下来。
“民女不敢欺瞒陛下,此番预言一定会成真。
若是陛下还不信民女,可将民女收押,如果三日后预言没有成真,民女甘愿一死!”
谢含衣见皇帝神色间有些动容,狠狠松了一口气,挺首身子郑重地向皇帝担保,最后恭敬地拜了下去。
皇帝见谢含衣如此信誓旦旦,心中确实开始迟疑。
这些年他一首寻仙问道,万一这谢含衣真的是天道眷念的人,他若是砍了她,岂非挑衅天道!
“既如此,那便依你所言,你就先去大牢里呆几天吧。
若三日后预言成真,朕自会放你出来。”
说完,皇帝再度挥手让侍卫把谢含衣带走。
这次谢含衣没有反抗,向皇帝行了一礼后,乖乖地跟侍卫走了。
谢含衣走后,皇帝让柳吟起身。
“柳爱卿,谢含衣是怎么来到皇宫的,你同朕仔细说说。
若有隐瞒,朕定不轻饶。”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