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就揣着死亡证明,嘶吼着要厂领导把我那份抚恤金立刻给他。
厂长被他的无赖样气得说不出话。
整个厂区都骂他是个吃绝户的畜生。
可他只当那些唾沫星子是嫉妒他能凭空得一笔钱,还把我爸妈告到了街道调解委员会。
抚恤金和我偷偷攒下的奶粉钱,全被他搜刮一空。
他还四处宣扬,说是我们周家唯一的女婿,家产理应由他继承,连我爸妈糊口的退休金都不放过。
爸妈被他折腾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却在我头七刚过,就和厂长的侄女刘芳芳勾搭在了一起。
我死不瞑目。
再睁眼,我回到了孙志强揣着两瓶红星二锅头,向我爸妈提亲的那天。
“玉萍,叔,婶子,俺娘说了,家里实在困难,弟弟妹妹还小,彩礼能不能就一百块?”……这话钻进耳朵,我胸口闷得几乎喘不过气。
我僵着脖子转过去,孙志强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是我上辈子最信任的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勤快能干,又对我好。
他会把厂里发的肉票省下来,偷偷塞给我,换我一句“你真好”。
也会记得我来月事肚子疼,提前用军用水壶灌好滚烫的开水,用布包着给我焐肚子。
甚至在车间布料垛倒下来的时候,他会猛地扑过来把我护在身下,自己后背被砸得青紫一片。
我曾以为,他真的如他嘴上常说的那样,把我看得比他自己个儿的命都重。
可直到我葬身火海,魂儿飘出来,才看清他那张老实皮囊下藏着的是怎样一颗黑透了的心。
“玉萍?”见我半天不吭声,孙志强往前挪了挪***,小心翼翼地伸长了脖子瞅我。
“你咋不说话哩?一百块彩礼,我知道委屈你了,可这真是俺家能拿出来的所有家当了。”
上辈子,就是瞧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儿,我心头一酸,想着一百块就一百块吧。
虽然爸妈原先跟街坊透话,说彩礼起码得三百块,三转一响也得齐全。
大不了我把这些年偷偷攒下的工资补贴进去,替孙志强圆了这个场面,毕竟往后的日子是我们俩口子过。
却没料到,我当时的一念之差,竟成了日后孙志强捅向我爸妈心窝子的尖刀。
所有人都晓得,当年结婚他孙志强只给了一百块彩礼,自行车还是我爸妈给添钱买的。
可我死后不到两天,他竟有脸闹到厂里,说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我的抚恤金和抚恤房都该归他。
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泪珠子控制不住地往下滚。
孙志强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玉萍,玉萍你别哭啊,是不是俺说错啥话了?”他慌里慌张地想来拉我的手。
即便是带着满腔恨意重生回来,我对着他这张脸,心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抽痛。
我下意识按住小腹,那里也曾有过一条小命。
想起上辈子魂魄离体后,我看见消防员从火场里抬出我的身体。
厂领导和几个工友围在担架边,一个年轻的消防员红着眼问孙志强和闻讯赶来的他娘。
“月份不小了,同志,节哀顺变,赶紧送医院孩子兴许还有救。”
孙志强和他娘交换了一个眼神。
“人都没了,肚子里的也是个死胎,还提这个干啥,晦气!”“别管了。”
轻飘飘一句别管了,就让我那未出世的孩子,连同我一起没了。
这样的男人,哪里配为人夫,为人父!察觉到我面色愈发难看,孙志强急得要拉我去厂医务室。
迎上他那“真挚”的目光,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儿,可能是今儿个起猛了,头有点晕。”
我死死掐着掌心,尖锐的疼痛提醒着我。
老天爷既然让我重活一回,这一次,我定要让孙志强血债血偿。
孙志强一听,立刻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红糖,献宝似的递给我。
“给,赶紧冲碗红糖水喝,你身子弱,可不能大意。”
我怔住了。
兜里揣着红糖,是孙志强和我处对象后才有的习惯。
难道他也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