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工位里没做完的VR古琴程序还在云端挂着,母亲电话里的话却像淬毒的箭镞扎进耳膜:"医生说三个月,他现在整天说琴腔裂了......"高铁穿越浙闽交界第十七个隧道时,车窗倒映出我右耳三枚黑曜石耳钉——十年前被父亲用斧背砸穿耳骨时镶的,此刻随耳鸣突突跳动。
推开琴坊门的瞬间,松香混着腐烂木料的气味呛得我咳嗽。
二十年未见的父亲蜷缩在刨花堆里,嶙峋手指正抠着蕉叶式古琴的断弦处,化疗脱发的头皮上粘着虫蛀的木屑。
"凤沼的弧度不对......"他混沌的眼球突然暴凸,"得用峨眉山的杉木补!
"我认出这是爷爷的遗物。
九岁那年我偷溜进琴坊抚摸琴轸,爷爷用琴的岳山在我额头敲出青紫肿块:"琴腔天地人三才共鸣,你这浮躁心性不配碰它!
"此刻父亲干裂的嘴唇却贴在当年淤青的位置,呼出带着肝腹水腥气的声音:"小满,修好它。
"母亲把煎药罐砸在积灰的榉木台上:"自从在阁楼扒出这晦气东西,他就没清醒过!
"惊飞的蠹虫扑簌簌落在琴面,露出底板阴刻的"林氏壬申年制"。
壬申年是1992年,爷爷带着斧头进雁荡山找雷击木失踪的日子。
我抱起琴时,一根木刺扎进虎口。
琴颈处有道陈年裂痕,被劣质胶水潦草粘合——是父亲的手笔。
他前半生唾弃斫琴是"穷酸把式",带着全家到上海做建材生意,破产后却开始魔怔般收集老木料。
"林叔当年跪着求师父别教你斫琴。
"背后传来沙哑的男声。
穿靛蓝粗布衫的男人倚着门框,食指缠着生漆过敏的绷带,"现在他快死了,倒惦记着要补天裂?
"这是周野,爷爷的关门弟子。
他踢开挡路的蛀空琴板,露出工作台下藏着的檀木箱。
箱里泛黄的《斫琴十要》笔记中夹着张黑白照片:二十岁的父亲攥着木凿,眼神亮得骇人。
原来他并非天生憎恶这手艺。
"你爷爷为找雷击木摔死在鹰愁涧,你爸觉得是琴杀人。
"周野用砂纸打磨着半成品琴面的鹿角霜胎,"知道为什么选鹿角霜混瓷粉?
它和生漆咬合时会呼吸,就像人得先裂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