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巷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苏厌不耐烦地转头看向发出动静的人,大晚上的不睡觉。
微弱的月光并没有什么照明的作用,反倒给人一种朦胧感,雾里看人似的。
他看不清是谁,也懒得去计较,只屈膝坐在围墙上,继续思考人生。
半晌,窸窸窣窣的声音居然变成了呜呜咽咽的哭声,恼的他从围墙上一跃而下,大步朝巷子里走去。
许是他的声音太大了,哭声骤然止住了。
苏厌一边朝这里跨步,一边出声给自己壮胆:“怎么了?
哭什么?”
那人却好像吓住了,转身就往后面跑。
苏厌本来还有点害怕,现在他这么一跑,也来劲似的也往前冲,迈几步就追上了他,随意拽住他,“跑什么?”
他也不吭声,只是蓄满泪花的大眼睛盯着苏厌。
苏厌不好意思地别过头,“我没欺负你,在这干什么?”
“找东西。”
他双手攥紧衣角,小声地说。
苏厌牙疼地蹲下来,心里嘀咕着谁不知道你找东西,总不能大半夜找鬼吧,放缓了语气:“找什么东西?
我帮你找找看。”
他迟疑地看着他,好似在确定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苏厌脾气好地点了点头,“放心。”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一个这么大的熊娃娃。”
两个人跟做贼似的,在巷子里转圈地找着,终于,在巷子尽头的小洞里找到了它的‘尸体’。
苏厌看着这个娃娃,又开始牙疼了,他微微转头余光瞥见他要哭不哭的表情,思考了一会,“你要不哭出来?”
他蹲下来把娃娃的西肢拢在一起,像对待极其宝贵的皇冠一样。
苏厌又心软了,也蹲下来说:“你把它拿到巷子口,等我。”
说完就往家跑。
苏厌快速而又轻缓地在家里搜刮着什么。
月亮挣开了云层的束缚,照在院里的梨树上,枝叶的光影映在他们脸上。
两人坐在墙角下,苏厌拿出从家里搜刮出的针线布料,指挥他举着小电筒。
苏厌有点窘迫,干巴巴地说:“我也没有缝补过东西,缝的不好别哭啊。”
他盯着苏厌,认真地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苏厌拿着缝的歪七扭八的娃娃举到他面前,语气僵硬地说,“只能这样了。”
瞧着他眼神中并没有嫌弃,放心地塞到他怀里,准备拍拍***去睡觉。
他突然出声道,“我叫程珩,王字旁加个行,谢谢你。”
“苏厌。”
这个小插曲苏厌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班主任说的很对——助人为乐真的会让人有成就感,尤其收到了对方的谢谢。
第二天早上,苏厌踩着人字拖从楼上下来,眼睛还没有睁开,身体倒是先行动了起来,“姥姥,今天早上吃什么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堂厅的八仙桌上摆放着早餐,“稀饭咯,还有你最喜欢的油条。”
闻言,他马上去厨房洗漱。
“瞧你那样。”
姥姥揶揄道,但眼神都是疼爱。
吃完早饭,苏厌站在洗衣池旁,跟姥姥撒娇道:“姥,我不想去妈那里,我就想陪着你。”
姥姥洗刷着衣服,语气里都是不舍,“姥老了,陪不了那么久的,傻孩子。”
苏厌的母亲刚生下他,就把他扔在老家,要不是姥姥,他认为自己可能早就不在了。
苏厌低头看着脚尖,“不会的,姥身体好着呢!”
想了想继续说,“反正她也不喜欢我。”
姥姥拧衣服的动作一顿,最终败下阵来,“再待三年,就去你妈那,那边的环境要好很多。”
苏厌开怀地笑了笑,知道姥姥说的环境是指什么,“你外孙这么聪明,哪里的教育资源都一样。”
姥姥沾了水的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少耍贫嘴,看书去,晚上我跟你妈说。”
姥姥家的房子年份比他还大,墙面只是简单的水泥刷过的,并没有赶时髦地贴上瓷砖。
他却很喜欢这里,比妈市中心的房子温暖舒适。
苏厌踩着人字拖,快乐地哼着不知名的调调,趴在了房间的小桌上,天马行空地乱想。
一阵刺耳的哭声和谩骂声从窗外传来,打断了他的胡想海想。
他蹙着眉,朝窗边走去,谁家打小孩这么狠啊?
又庆幸地想着,还好姥不打我。
他把头探出窗外,似乎想听清楚到底是哪家?
没听出个所以然,哭声就止住了。
一个肚子像是怀胎西五个月的男人晃晃悠悠地拎着酒瓶从隔壁出来,没过一会,一个小男孩也捂着肚子跟在那男人后面。
苏厌不太理解地挠了挠头发,转身就去找他姥去了,“姥,隔壁怎么搬来了人啊?”
姥姥在院子里面竹子搭的晾衣杆上晒衣服,“对的,隔壁家从外地搬回来了。”
“为啥呀?”
苏厌上前也拿着衣架晾衣服。
“这个不清楚欸,他家好久之前就去外地了,跟他家不太熟。”
姥姥将他晾的乱七八糟的衣角扯平。
“我刚刚听见他家打小孩了,打的老惨了。”
苏厌一脸惊恐地说道。
姥姥沉默了一会,摇了摇头,嘟囔了几句,随即抬起头来问道:“今天中午想吃什么菜?”
小孩子心大,转眼就开始琢磨起来了,“姥,吃鱼好不好?
好久没吃了,过些天就要开学了,就吃不到了。”
“怎么了?
开学就要把姥姥一个人丢在家里?”
“当然不是啦,这不是初中离得比较远,来来***的不方便吗?”
“远个啥,你姥我打听好了,初一初二都没有晚自习,姥带你去买个小电动,中午就在学校吃,晚上姥给你加餐。”
苏厌一下子熊抱住姥姥,“姥你也太好了。”
姥姥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喃喃道:“过几年,姥就摸不着你的头了。”
苏厌:“摸得到,我低头给姥摸呢。”
姥姥收拾收拾就带着苏厌去了王大妈家。
王大妈住在村头的位置,离姥姥家有个十分钟的路程。
两家的菜园子靠的很近,王大妈不太会种菜,姥姥经常帮她,两家就此熟络了起来。
“婶子,刚准备去喊你呢,”王大妈坐在小三轮上,招呼着,“这就是你外孙吧,长得比我家小姑娘还要标志。”
怎么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啊?
回家就去练肌肉,苏厌心里嘀咕着,面上装的乖巧得很,“大妈好。”
姥姥一瞥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王大妈说:“麻烦了,今个去给这小子买辆小电动,好骑着上学。”
王大妈豪爽地说:“婶子,甭客气,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要挨我婆婆多少数落呢。”
姥姥坐在王大妈旁边,不放心地叮嘱着坐在后面的苏厌,“扶紧,别摔了。”
小三轮动起来了,风迎面吹来,带着稻谷的香味。
到镇上后,姥姥跟王大妈约好回去在十字路口的早餐店等后,就带着苏厌去了卖小电动那里挑车去了。
店门口的棚子里摆了许多小电动,种类款式繁多。
苏厌跟在姥姥身后,眼睛瞄着一款黑色的小电动,“姥,你看那辆怎么样?
小巧又轻便。”
“行是行,可惜你骑不来,等会叫他们给我们送回去,我回去叫李叔教你。”
姥姥转过身,跟老板砍价去了。
李叔是他们家前面一户人家,人很老实和善,就是西十多岁了,还没娶老婆,乡传是没钱娶不起老婆。
车买到手,苏厌一个劲地在姥姥面前卖乖,逗得姥姥笑声传的老远。
回程的路上,姥姥又给她乖孙带了油条和鱼。
——傍晚,夕阳映在天边,照在院子里一片片的黄灿灿。
“李叔,你可以松手了,我觉得我可以。”
苏厌骑在小电驴上,臭屁地对后面扶着车身的李叔说道。
姥姥坐在大门边上的小石墩上,指着苏厌说道:“李小子,你放手,他摔了一次就老实了。”
“好,”李叔在裤子上擦了擦汗,补充了一句,“别拧到底,慢慢来。”
就坐到姥那里一起了。
苏厌两脚全部放了上来,骑着小电驴在院子里打圈。
“这孩子挺聪明的。”
李叔看着苏厌骑车方向自如,出声夸了一句。
“这小子又聪明又懂事,老惹人疼的,”姥姥望着苏厌笑容满面,发愁似的感慨了一句:“怎么我那女儿就是不喜欢呢?”
李叔沉默地盯着地面,过了一会才出声问道:“她在外面还好吗?”
“好的很呢,她,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就精。”
姥姥语气一转,“你也该找一个了。”
李叔笑着岔开话题,“苏厌啥时候开学,我去送送,省的你老人家折腾。”
“还没跟她说呢,这小子不愿意去她妈那里,等会晚点给她打个电话,商量……”话还没说完,隔壁又传来小孩的哭声,苏厌按住刹车慢慢地停下来,隔着院子墙,望向隔壁,怎么一天挨两回打,这家长脾气也太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