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暗潮汹涌
江心奕挎着装满复习资料的帆布包，刚走到村口大槐树下，就听见几个婶子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
江心奕天天和罗星北混在一起，这女娃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王婶用鞋底碾灭烟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酸味。
“可不是，人家罗书记家是什么门第？
她一个穷丫头，怕是想攀高枝想疯了。”
李婶嗑着瓜子，碎壳随手扔在地上，“要我说，还是严主任家的浩子靠谱，好歹门当户对……”江心奕攥紧书包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重生后的她早己学会对这些闲言碎语充耳不闻，可当污言秽语涉及到罗星北时，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钝痛。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抬脚离开，身后突然传来清亮的自行车***。
“早啊，江同学！”
罗星北停在她身边，军绿色书包上别着的毛主席像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我特意绕路来接你，县图书馆新到了一批内部资料。”
树荫下的几个婶子顿时噤了声，却在两人走远后又开始交头接耳。
罗星北似是察觉到江心奕的异样，放缓车速：“别往心里去，嚼舌根是她们唯一的本事。”
“我没事。”
江心奕强挤出一抹笑，目光落在他车筐里的搪瓷缸上，“这是？”
“我妈熬的红枣粥，非要我给你带一份。”
罗星北耳尖泛红，“她说女孩子家总吃冷馒头伤胃。”
搪瓷缸还带着温热，红枣的甜香混着米粒的软糯。
江心奕捧着粥，想起前世罗母临终前还拉着她的手，说没能看着她和罗星北成家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眼眶突然有些发酸，她低头猛喝一口粥，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烫得眼眶发热。
公社补习班的气氛愈发紧张，距离高考只剩三个月。
江心奕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背书，晚上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做题。
这天傍晚，她正蹲在教室角落解一道物理题，忽然听见窗外传来熟悉的争吵声。
“罗星北！
你最近天天往补习班跑，是不是和那个江心奕搞对象？”
是罗星北堂哥罗向南的声音，“爸说了，咱家的孩子绝不能和成分不好的家庭联姻！”
江心奕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
她屏住呼吸，听见罗星北清冷的声音传来：“哥，你这话我不爱听。
江心奕品学兼优，凭什么因为家庭出身就被人看低？”
“品学兼优？
哼，一个农村丫头，能有什么出息？”
罗向南冷笑，“我可听说了，她和严浩家闹得很不愉快，这种不安分的性子，迟早连累你……”“够了！”
罗星北的声音骤然拔高，“江心奕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清楚。
以后别再拿这些话来烦我。”
脚步声由远及近，江心奕慌忙低头假装做题。
罗星北推门而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军绿色外套的第二颗纽扣歪了位置。
他在她身边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叠油印资料，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我找县一中的老师要的模拟卷，你看看……”江心奕接过试卷，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
她突然想起前世罗星北为了给她凑学费，偷偷去工地搬砖的事。
眼眶再次发热，她别过头去，轻声说：“你不用为我和家里人吵架。”
“我没吵架。”
罗星北扯了扯衣领，“只是实话实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块水果糖，糖纸己经有些皱巴巴，“小卖部最后一颗，给你补充能量。”
江心奕剥开糖纸，清甜的橘子味在口中散开。
她正要道谢，教室门突然被猛地推开。
严浩带着几个青年闯了进来，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
“江心奕，听说你最近很威风啊？”
严浩将麻袋重重摔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响，“敢威胁我爸？
今天就让你知道，得罪我的下场！”
麻袋口散开，数十只活鸡扑棱着翅膀涌了出来。
教室里顿时乱作一团，桌椅被撞翻的声音、同学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江心奕被一只芦花鸡追着跑，裙摆沾满鸡毛。
罗星北抄起扫帚驱赶，却被严浩拦住去路。
“罗少爷，这是我们和江心奕的私事，你最好别插手。”
严浩阴笑着，“听说你爸最近在竞选革委会副主任？
要是传出去罗书记家的儿子和投机倒把分子的女儿混在一起……”话音未落，江心奕突然抄起讲台上的搪瓷缸，将里面的剩粥泼在严浩脸上。
粘稠的米粒挂在他的眉毛上，她冷笑道：“严浩，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欺负的江心奕？”
教室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公社主任带着民兵冲了进来。
原来有同学趁着混乱跑去报了信。
严浩脸色大变，带着人仓皇逃窜。
罗星北脱下外套披在江心奕肩上，轻声问：“有没有受伤？”
江心奕摇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
夕阳透过破碎的窗棂洒进来，照在她沾着鸡毛的裙摆上，也照在罗星北眼底的心疼里。
她忽然想起前世严浩带人砸了她的高考考场，导致她错过考试，从此一蹶不振。
而这一世，她不会再让任何人毁掉她的未来。
“罗星北，”她握紧他递来的手帕，“谢谢你。”
“说什么傻话，我们是战友。”
罗星北帮她拍掉头发上的碎屑，“等考上大学，我带你去北京看天安门。”
暮色渐浓，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在乡间小路上。
远处传来生产队收工的哨声，炊烟袅袅升起。
江心奕望着罗星北的侧脸，看他认真地讲着解题思路，忽然觉得，哪怕前路再难，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怕。
然而，他们都没注意到，暗处有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的背影。
严浩抹了把脸上的粥渍，掏出怀里皱巴巴的信纸，嘴角勾起一抹阴笑。
信纸上，几个字写得歪歪扭扭：罗书记作风问题举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