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继父在楼下拖地的声音忽然停了,塑料桶撞在青砖地上,当啷一声。
泛黄的婚纱照从纸箱里探出半角,母亲穿着八十年代流行的泡泡袖站在石桥上,眉眼比我记忆里更鲜活。
照片底部洇着茶渍般的暗斑,我伸手去擦,指腹却蹭到某种黏腻的液体。
凑近鼻尖,龙舌兰的辛辣刺破尘封十年的记忆——父亲坠楼那晚,继父西装上就是这个味道。
阁楼深处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我摸到墙上的拉绳,钨丝灯泡在蛛网间亮起的瞬间,十二件旗袍如同褪色的蝴蝶标本悬在铁丝上。
孔雀蓝缎子淌着幽光,银线绣的合欢花在领口蜷缩成团,这些本该在箱底沉睡的华服此刻诡异地微微晃动,像是刚被人抚摸过。
"你妈最爱这件月白色的。
"继父的声音贴着后颈爬上来,我猛地转身,木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不知何时站在梯子下方,灰白鬓角沾着墙粉,手里端着冒热气的搪瓷缸,"说是用真丝电力纺做的,夏天穿着像裹着凉水。
"我盯着他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那抹绿在昏光里泛着油脂般的光泽。
母亲咽气前三天,我曾视频看见这枚戒指卡在她无名指上,深紫色的戒痕像道未愈的刀伤。
"陆叔,"我扶着生锈的铁丝架,旗袍下摆扫过手背凉如蛇蜕,"我妈头七还没过,这些衣服怎么就挂出来了?
"他仰头喝尽搪瓷缸里的液体,喉结滚动时发出吞咽药汁似的响动:"人走了,东西总要晒晒。
"转身时棉拖鞋在地板蹭出湿漉漉的水痕,白雾从缸口袅袅升起,龙舌兰的气息在阁楼里漫成透明的网。
等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我才发现最末那件月白旗袍有些异样。
下摆的葡萄扣松脱了两颗,露出内衬上暗褐色的抓痕。
指尖探进夹层时碰到个硬物,抽出来是半截断甲,染着斑驳的丹蔻——和母亲葬礼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截然不同。
雨声忽然急促起来,铁丝架在风里打起摆子。
旗袍们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呜咽。
那件墨绿色织锦缎的袖口闪过金属冷光,凑近看,三枚缝衣针呈三角形钉在肘部,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