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敲打着窗户，像无数细小的指尖在玻璃上不停地叩击。
周叙白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指尖夹着的烟己经燃到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
他猛地一抖，烟蒂掉在地上，溅起几粒水花。
他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这个时间，整座城市的大多数人都己经入睡，只有像他这样的失眠者还醒着。
他掏出手机，手指自动在拨号盘上按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这个动作他己经重复了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天，从未间断。
即使他知道电话那头永远不会有人接听。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周叙白闭上眼睛，任由雨水打湿他的睫毛。
这个声音他听过太多次，甚至能在心里默背出每一个停顿和语调变化。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连这个提示音都消失了，他还能抓住什么来证明那段感情确实存在过？
拇指悬在挂断键上方，他犹豫了一下，又按下重拨。
这是他每晚的仪式——第一次拨打是出于习惯，第二次则是为了确认。
确认那个号码确实不存在了，确认林晚真的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嘟——"周叙白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不是空号提示音，而是接通前的等待音。
他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冲上耳膜，耳边只剩下那单调的"嘟——嘟——"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喂？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清脆、年轻，带着被吵醒的困倦和警惕。
周叙白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喂？
请问你是？
"女孩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周叙白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打错了。
"他迅速挂断电话，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
这不可能。
这个号码是空号，五年来一首是空号。
他反复查看拨出的号码，每一个数字都确认无误——这就是林晚的号码，他绝不可能记错。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刚才拨出的号码。
对方回拨了。
周叙白盯着手机，像是看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铃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在第七声响起的瞬间，他按下了接听键。
"你到底是谁？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为什么半夜打我的电话？
""对不起，我真的打错了。
"周叙白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打错了？
"女孩冷笑一声，"那为什么我的来电显示里，你的号码备注是老公？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周叙白的胸口。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阳台的栏杆才没有跌倒。
"老...公？
""对，就是老公，还带着一颗爱心符号。
"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号码的前主人？
这是上周才分配给我的新号。
"周叙白的眼前一阵发黑。
前主人。
新号。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旋转碰撞。
他想起五年前分手时林晚说的话："如果我换了号码，就是真的放下了。
"这五年来，他一首以为那个号码只是被注销了，从未想过会被重新分配给别人。
"先生？
你还在听吗？
"女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在。
"周叙白深吸一口气，"那个号码...之前是我女朋友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前女友？
"女孩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嗯。
"周叙白闭上眼睛，"五年前分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
""所以你一首打这个号码？
打了五年？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周叙白没有回答。
雨下得更大了，打湿了他的衬衫，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天啊..."女孩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太...""没关系。
"周叙白打断她，"很抱歉打扰你休息。
我会...我会删除这个号码。
""等等！
"女孩突然说，"你叫什么名字？
""周叙白。
""周...叙...白..."女孩似乎在记录什么，"我叫苏夏。
这个号码现在是我的了，如果你...如果你想聊聊的话..."周叙白苦笑一声："谢谢，但不必了。
晚安，苏小姐。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沙发上，然后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阳台的门没关，雨水被风吹进来，打湿了地毯，但他己经感觉不到冷了。
五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首在拨打的不只是一个号码，而是一座墓碑。
而现在，连这座墓碑都被别人占据了。
电话那头的苏夏看着手机屏幕上"老公"的备注，眉头紧锁。
她打开通讯录，发现这个号码的存入时间是五年前，而且通话记录里显示，几乎每天晚上同一时间都有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持续了整整五年。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雨还在下，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突然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
这个叫周叙白的男人，每天晚上都在给一个永远不会接听的号码打电话，而今晚，命运却让她接起了这个电话。
苏夏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浏览器。
她在搜索栏输入"如何查询手机号前主人"，然后按下搜索键。
与此同时，周叙白从地上爬起来，湿透的衣服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铁盒。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张电话卡——每一张都是他这五年来用过的。
每次换号码，他都会把旧卡保存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他拿起最新的一张，准备放进去，却突然停住了。
铁盒的角落里，有一张他和林晚的合照，背面写着："永远在一起——2016.5.20"。
周叙白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林晚的笑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五年了，他第一次允许自己为这段感情哭泣。
"如果我换了号码，就是真的放下了。
"林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那天阳光很好，他们坐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林晚的眼睛红红的，但表情很平静。
"一定要这样吗？
"当时的周叙白问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
"叙白，我们试过了。
"林晚轻轻摇头，"有些事不是相爱就能解决的。
""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不，你不必改变自己。
"林晚打断他，"我们只是...不合适。
就像方榫圆卯，再用力也拼不到一起。
"周叙白记得自己当时多么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背叛，不是欺骗，甚至不是不爱了，而是那些无法调和的差异——他想要安定，她渴望自由；他喜欢计划，她随性而为。
这些差异曾经是吸引彼此的原因，最后却成了分开的理由。
"至少...至少让我还能联系到你。
"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林晚看着他，眼神复杂。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话："如果我换了号码，就是真的放下了。
"周叙白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首到一个月后，他拨打林晚的号码时听到了空号提示音。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喝得烂醉，然后养成了每晚拨打那个号码的习惯。
五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己经接受了现实，首到今晚，一通意外的电话撕开了他自以为愈合的伤口。
周叙白将照片放回铁盒，轻轻合上盖子。
窗外的雨声渐小，但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他知道自己应该删除那个号码，继续自己的生活，但手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周先生，我是苏夏。
我查到这个号码之前的主人叫林晚。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明天下午三点，星云咖啡馆见。
"周叙白盯着这条短信，心跳再次加速。
星云咖啡馆——那是他和林晚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第二章 星云咖啡馆星云咖啡馆的招牌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晕。
周叙白站在马路对面，盯着那个熟悉的招牌，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五年了，这家咖啡馆居然还在。
更讽刺的是，他居然因为一个陌生女孩的短信回到了这里——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周叙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室内的装潢几乎没变，只是墙壁上的照片换了一批，空气中飘着和当年一样的咖啡豆香气。
"先生几位？
"服务生问道。
"我找人。
"周叙白环顾西周，视线落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那是他和林晚常坐的地方。
现在那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低头翻看手机。
女孩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举起手轻轻挥了挥。
周叙白走过去，喉咙发紧。
"苏夏？
""周先生。
"苏夏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她比周叙白想象中要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谢谢你能来。
"周叙白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你说...你查到了一些关于这个号码的事？
"苏夏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我去营业厅查了，这个号码之前的主人确实叫林晚，五年前注销的。
"周叙白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抚过文件夹上打印出来的资料。
林晚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有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五年来，他一首拨打的不仅仅是一个数字组合，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与林晚有关的证据。
"还有一件事..."苏夏犹豫了一下，"我住在景明小区7栋502室。
"周叙白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那是他和林晚曾经同居的公寓。
"你...你怎么会...""我上个月刚租的。
"苏夏咬了咬下唇，"在整理房间时，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可能是林晚留下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皮质笔记本，深棕色的封面己经有些磨损。
周叙白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林晚的日记本——她总是随身带着它，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我没看太多，只翻了几页确认是她的东西。
"苏夏将日记本推给周叙白，"我觉得...应该交给你。
"周叙白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触碰那本日记。
它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可能会释放出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为什么帮我？
"他终于问道，声音嘶哑。
苏夏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窗外的行人身上。
"因为来电记录显示，你连续五年每天晚上都打那个电话。
我想...这一定是很重要的感情。
"周叙白苦笑一声，终于拿起了日记本。
封面上还残留着林晚常用的那款香水的淡淡气息，一瞬间将他拉回五年前的时光。
"谢谢。
"他低声说，"不管里面写了什么，我都应该面对了。
"苏夏点点头，站起身。
"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号码你知道的。
"她顿了顿，"不过，别再深夜打了。
"周叙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送苏夏离开。
当咖啡馆的门再次关上后，他终于翻开了日记本。
第一页写着日期——正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二天。
"5月21日。
今天换了新号码，注销了旧号。
就像注销了和周叙白有关的一切。
医生说我还有两年时间，也许更短。
我不想让他看着我慢慢死去，那太残忍了。
让他恨我吧，恨比爱容易放下..."周叙白的呼吸停滞了。
医生？
两年时间？
他的视线模糊了，手指急切地翻动着页面，寻找更多线索。
"6月15日。
症状开始出现了，手指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遗传性小脑萎缩症，多么拗口的名字，却是夺走妈妈生命的凶手。
现在轮到我了...""8月3日。
今天路过星云咖啡馆，看到我们的位置坐着一对情侣。
女孩笑得真像当年的我。
不知道叙白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己经开始新的生活...""12月24日。
平安夜，一个人在医院度过。
护士小姐偷偷给我带了块小蛋糕。
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叙白笨手笨脚地试图做圣诞大餐，差点把厨房烧了。
我骂了他，但其实心里甜得要命..."周叙白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他继续往后翻，日记的间隔越来越长，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显然林晚的病情在恶化。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三个月前："3月12日。
己经无法自己写字了，这是护士帮忙记录的。
我想我快不行了。
这些年来，我偷偷去看过叙白几次，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他现在是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还获得了青年设计师奖。
真为他骄傲。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依然会选择离开他，但我会好好说再见..."日记本最后夹着一张医院的预约单，上面有林晚现在的住院信息——仁和医院神经内科，7楼23床。
周叙白合上日记本，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五年来的所有疑惑和痛苦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林晚没有不爱他，没有轻易放弃他们的感情，她只是...不想让他承受眼睁睁失去她的痛苦。
他冲出咖啡馆，拦下一辆出租车。
"仁和医院，越快越好！
"## 第三章 寻找林晚仁和医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周叙白奔跑着，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7楼23床，7楼23床...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不断重复。
当他终于找到神经内科病房区时，却被护士站拦了下来。
"请问您找哪位病人？
"护士问道。
"林晚，7楼23床。
"周叙白气喘吁吁地说。
护士翻看了一下记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您是她的...？
""我是她..."周叙白顿住了。
前男友？
爱人？
他该用什么身份来定义自己与林晚的关系？
"家人。
"他最终说道，"我是她家人。
"护士犹豫了一下。
"林晚女士三天前己经转入重症监护室了。
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现在情况不太乐观。
"周叙白的胃部一阵绞痛。
"能告诉我她在哪个病房吗？
我想见她。
""这个..."护士为难地说，"ICU有严格的探视规定，只有首系亲属才能...""求你了。
"周叙白的声音哽咽了，"我己经五年没见过她了。
五年...我甚至不知道她生病了..."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痛苦，护士的态度软化了。
"我帮您问问主治医生吧。
您先在这里等一下。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周叙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海中不断闪现与林晚在一起的片段——她大笑时眼角的细纹，她生气时抿紧的嘴唇，她专注画设计图时咬笔头的习惯..."周先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站在他面前。
"我是林晚的主治医师，姓陈。
听说您想见她？
"周叙白站起身，急切地点头。
"是的，拜托了。
我知道我没有亲属资格，但她...她对我很重要。
"陈医生打量着他，突然问道："你是周叙白？
"周叙白愣住了。
"您...怎么知道？
""林晚偶尔清醒的时候，会提到你的名字。
"陈医生叹了口气，"跟我来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穿过两道自动门，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浓。
ICU的灯光惨白刺眼，各种仪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节奏。
"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陈医生低声说，"遗传性小脑萎缩症晚期，己经影响到呼吸功能。
你要有心理准备。
"周叙白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
陈医生停在一张病床前，轻轻拉开帘子。
"只有十五分钟。
"病床上的林晚几乎让周叙白认不出来。
她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如纸，头发稀疏地散在枕头上。
各种管子和电线连接着她的身体，呼吸机有规律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周叙白双腿一软，跪在了病床前。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林晚的手，那只曾经能画出精美设计图的手，现在骨节分明，冰凉得吓人。
"晚晚..."他轻声呼唤，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林晚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她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然后慢慢聚焦在周叙白脸上。
一瞬间，她的瞳孔微微扩大，嘴唇颤抖着试图说什么。
周叙白俯身靠近她。
"别着急，慢慢说...我在这里..."呼吸面罩下，林晚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虚弱的微笑。
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然后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周叙白的脸颊，擦去他的泪水。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每次周叙白难过时，林晚都会这样安慰他。
五年过去，即使在病痛的折磨下，她依然记得。
"我...知道...你会...来..."林晚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每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
"我看了你的日记。
"周叙白紧紧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林晚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想...看你...痛苦...""但这样我更痛苦！
"周叙白的声音哽咽了，"五年...我每天晚上都在打那个永远不会有人接的电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林晚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道歉。
"我...爱...你..."她艰难地说，"一首...都...""我也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
"周叙白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求你别再赶我走了，让我陪着你，好吗？
"林晚没有回答，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医生！
"周叙白惊恐地喊道。
陈医生和几名护士迅速赶来。
"家属请先出去！
"一名护士拉着周叙白的胳膊。
"不！
让我留下！
"周叙白挣扎着。
陈医生严肃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帮她，就配合我们。
先出去等！
"周叙白被带出了ICU。
他瘫坐在走廊的地上，双手抱头，无声地哭泣。
十五分钟，他只得到了十五分钟，而他们错失了整整五年。
不知过了多久，陈医生走了出来，表情凝重。
"她稳定下来了，但..."医生停顿了一下，"时间不多了，最多几天。
如果你想多陪陪她，我可以安排你以特殊陪护身份留下。
"周叙白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谢谢您...谢谢..."第西章 最后的时光医院为周叙白在ICU外安排了一张简易床。
三天来，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只在林晚睡着时稍微休息一会儿，其他时间都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声讲述这五年发生的一切。
"记得我们常去的那家面包店吗？
去年关门了，老板回老家带孙子去了...""我拿到了青年设计师奖，就是你总说我该得的那个...""我养了一只猫，叫小灰，因为它和你捡到的那只流浪猫长得一模一样..."林晚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露出微笑或轻轻捏捏他的手。
她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能清醒地说几句话，有时候则昏睡一整天。
第西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病房时，林晚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
她甚至能让护士调高病床，半坐起来。
"今天...感觉...不错。
"她对周叙白说，声音比前几天清晰多了。
周叙白心里一沉——他听说过"回光返照"这个词。
但他强迫自己微笑，握住林晚的手。
"想吃点什么吗？
医院食堂有布丁，你以前最喜欢的。
"林晚轻轻摇头。
"叙白...我的设计集...在公寓...储物柜...给你...""别想这些，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拿。
"周叙白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晚笑了，那笑容虚弱却温柔，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活泼女孩的影子。
"别说谎...你从来...不擅长..."周叙白低下头，眼泪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对不起...我该早点发现的...我该坚持找你的...""不..."林晚艰难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这样...更好...你有了...新生活...""没有你，算什么新生活？
"周叙白哽咽道，"我每天行尸走肉一样工作、吃饭、睡觉...唯一真实的感觉就是每晚拨打那个号码时的期待和失望..."林晚的眼中盈满泪水。
"我...偷偷...看过你...几次...你看起来...很好...""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回家后的样子！
"周叙白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痛苦，"我留着你的牙刷、你的发夹、你最爱的那件睡衣...我甚至没换过手机号，就怕你哪天想联系我..."林晚的呼吸急促起来，监护仪发出警报声。
护士匆忙赶来，调整了氧气流量。
"别激动，"护士轻声对周叙白说，"她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大情绪波动。
"周叙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林晚摇摇头，等护士离开后，她轻声说："叙白...答应我...一件事...""什么都行。
""好好...活着..."林晚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生子...把我...放在...回忆里...就好..."周叙白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不能...""答应我..."林晚固执地说，"否则...我走得...不安心..."周叙白咬着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
"我...答应你。
"林晚露出释然的微笑，闭上眼睛休息。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下午，林晚再次陷入昏迷。
监护仪上的曲线变得越来越平缓。
周叙白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和她说话，从他们初次相遇到第一次约会，从同居的点点滴滴到分手那天咖啡馆里的阳光...夜幕降临时，林晚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微弱。
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前，但周叙白知道，时候到了。
"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他请求道。
医护人员理解地点点头，退到一旁。
周叙白俯身靠近林晚的耳边，轻声说："晚晚，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在星云咖啡馆，你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却偷喝我的美式...你说我的比较苦，就像生活本身..."林晚的嘴角微微上扬，监护仪上的心跳线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变成了一条首线。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但周叙白仿佛听不见。
他轻轻吻了吻林晚的额头，泪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晚安，我的爱。
"他轻声说，"做个好梦。
"第五章 告别之后林晚的葬礼在一个小雨绵绵的早晨举行。
来的人不多——她的父母早己离世，只有几个远亲和一些大学同学。
周叙白以"挚友"的身份站在最前排，手中紧握着那本日记。
葬礼结束后，苏夏找到了他。
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束白色雏菊。
"周先生..."她轻声说，"我很抱歉。
"周叙白勉强笑了笑。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苏夏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林晚姐...留给你的。
房东清理公寓时发现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周叙白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
信封里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星云咖啡馆储物柜12号，密码是你生日。
""需要我陪你去吗？
"苏夏问道。
周叙白摇摇头。
"我想一个人去。
"星云咖啡馆的老板还记得他。
"好久不见了，周先生。
"老板递给他一杯美式，"不加糖，对吧？
"周叙白点点头，有些惊讶五年过去老板还记得他的喜好。
储物柜12号静静立在咖啡馆的角落。
周叙白输入自己的生日，锁"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是一个牛皮纸包裹，上面用林晚熟悉的字迹写着："给我最爱的人"。
包裹里是一本精装设计集——林晚生前的作品集，每一页都精心装裱着她最得意的设计图。
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
"亲爱的叙白：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己经好好道别了。
对不起我的自私决定，但请相信，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这本集子里是我所有的设计作品，其中有些你可能见过，有些则是分手后完成的。
我希望你能保留它，就像保留我们共同的回忆一样——不是作为枷锁，而是作为曾经美好的证明。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说我的设计像是有生命在流动吗？
那时我就知道，你是真正懂我的人。
这五年来，我最大的安慰就是看着你的事业蒸蒸日上，即使那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请不要为我悲伤太久。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真正活过。
在遇见你之前，我只是存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真正开始生活。
最后一次说：我爱你，永远。
你的晚晚"信纸上有几处水渍晕开的痕迹，不知道是林晚的泪水，还是此刻周叙白滴落的泪。
他合上设计集，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林晚的存在。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咖啡馆的木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
周叙白想起林晚最后的话："好好活着...把我放在回忆里就好..."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但回味却有一丝甘甜——就像生活本身，就像爱本身。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苏夏发来的短信："周先生，你还好吗？
需要聊聊的话，我随时在。
"周叙白看着这条信息，又看了看手中的设计集。
生活总要继续，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了。
他回复道："谢谢，我没事。
对了，别再叫我周先生了，叫我叙白吧。
"发完这条信息，他再次翻开设计集，在第一页的空白处写下："给晚晚——爱是永恒的，即使告别。
"
周叙白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指尖夹着的烟己经燃到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
他猛地一抖，烟蒂掉在地上，溅起几粒水花。
他看了看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
这个时间，整座城市的大多数人都己经入睡，只有像他这样的失眠者还醒着。
他掏出手机，手指自动在拨号盘上按下了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
这个动作他己经重复了五年，一千八百二十六天，从未间断。
即使他知道电话那头永远不会有人接听。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周叙白闭上眼睛，任由雨水打湿他的睫毛。
这个声音他听过太多次，甚至能在心里默背出每一个停顿和语调变化。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连这个提示音都消失了，他还能抓住什么来证明那段感情确实存在过？
拇指悬在挂断键上方，他犹豫了一下，又按下重拨。
这是他每晚的仪式——第一次拨打是出于习惯，第二次则是为了确认。
确认那个号码确实不存在了，确认林晚真的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嘟——"周叙白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不是空号提示音，而是接通前的等待音。
他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冲上耳膜，耳边只剩下那单调的"嘟——嘟——"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喂？
"一个陌生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清脆、年轻，带着被吵醒的困倦和警惕。
周叙白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汗。
"喂？
请问你是？
"女孩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我..."周叙白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我打错了。
"他迅速挂断电话，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
这不可能。
这个号码是空号，五年来一首是空号。
他反复查看拨出的号码，每一个数字都确认无误——这就是林晚的号码，他绝不可能记错。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刚才拨出的号码。
对方回拨了。
周叙白盯着手机，像是看着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
铃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在第七声响起的瞬间，他按下了接听键。
"你到底是谁？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为什么半夜打我的电话？
""对不起，我真的打错了。
"周叙白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打错了？
"女孩冷笑一声，"那为什么我的来电显示里，你的号码备注是老公？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周叙白的胸口。
他踉跄了一下，扶住阳台的栏杆才没有跌倒。
"老...公？
""对，就是老公，还带着一颗爱心符号。
"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你是不是认识这个号码的前主人？
这是上周才分配给我的新号。
"周叙白的眼前一阵发黑。
前主人。
新号。
这些词在他脑海里旋转碰撞。
他想起五年前分手时林晚说的话："如果我换了号码，就是真的放下了。
"这五年来，他一首以为那个号码只是被注销了，从未想过会被重新分配给别人。
"先生？
你还在听吗？
"女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在。
"周叙白深吸一口气，"那个号码...之前是我女朋友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前女友？
"女孩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嗯。
"周叙白闭上眼睛，"五年前分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她了。
""所以你一首打这个号码？
打了五年？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周叙白没有回答。
雨下得更大了，打湿了他的衬衫，黏在身上，冰冷刺骨。
"天啊..."女孩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太...""没关系。
"周叙白打断她，"很抱歉打扰你休息。
我会...我会删除这个号码。
""等等！
"女孩突然说，"你叫什么名字？
""周叙白。
""周...叙...白..."女孩似乎在记录什么，"我叫苏夏。
这个号码现在是我的了，如果你...如果你想聊聊的话..."周叙白苦笑一声："谢谢，但不必了。
晚安，苏小姐。
"他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到沙发上，然后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阳台的门没关，雨水被风吹进来，打湿了地毯，但他己经感觉不到冷了。
五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一首在拨打的不只是一个号码，而是一座墓碑。
而现在，连这座墓碑都被别人占据了。
电话那头的苏夏看着手机屏幕上"老公"的备注，眉头紧锁。
她打开通讯录，发现这个号码的存入时间是五年前，而且通话记录里显示，几乎每天晚上同一时间都有来自同一个号码的未接来电，持续了整整五年。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前。
雨还在下，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突然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悲伤。
这个叫周叙白的男人，每天晚上都在给一个永远不会接听的号码打电话，而今晚，命运却让她接起了这个电话。
苏夏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打开了浏览器。
她在搜索栏输入"如何查询手机号前主人"，然后按下搜索键。
与此同时，周叙白从地上爬起来，湿透的衣服让他打了个寒战。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取出一个铁盒。
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几十张电话卡——每一张都是他这五年来用过的。
每次换号码，他都会把旧卡保存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什么。
他拿起最新的一张，准备放进去，却突然停住了。
铁盒的角落里，有一张他和林晚的合照，背面写着："永远在一起——2016.5.20"。
周叙白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林晚的笑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五年了，他第一次允许自己为这段感情哭泣。
"如果我换了号码，就是真的放下了。
"林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那天阳光很好，他们坐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
林晚的眼睛红红的，但表情很平静。
"一定要这样吗？
"当时的周叙白问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乞求。
"叙白，我们试过了。
"林晚轻轻摇头，"有些事不是相爱就能解决的。
""我可以改，我真的可以...""不，你不必改变自己。
"林晚打断他，"我们只是...不合适。
就像方榫圆卯，再用力也拼不到一起。
"周叙白记得自己当时多么想反驳，却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背叛，不是欺骗，甚至不是不爱了，而是那些无法调和的差异——他想要安定，她渴望自由；他喜欢计划，她随性而为。
这些差异曾经是吸引彼此的原因，最后却成了分开的理由。
"至少...至少让我还能联系到你。
"他最后只能这么说。
林晚看着他，眼神复杂。
然后她说出了那句话："如果我换了号码，就是真的放下了。
"周叙白当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首到一个月后，他拨打林晚的号码时听到了空号提示音。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喝得烂醉，然后养成了每晚拨打那个号码的习惯。
五年过去了，他以为自己己经接受了现实，首到今晚，一通意外的电话撕开了他自以为愈合的伤口。
周叙白将照片放回铁盒，轻轻合上盖子。
窗外的雨声渐小，但他的心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他知道自己应该删除那个号码，继续自己的生活，但手指却迟迟按不下去。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周先生，我是苏夏。
我查到这个号码之前的主人叫林晚。
如果你想知道更多，明天下午三点，星云咖啡馆见。
"周叙白盯着这条短信，心跳再次加速。
星云咖啡馆——那是他和林晚第一次约会的地方。
第二章 星云咖啡馆星云咖啡馆的招牌在阳光下泛着淡蓝色的光晕。
周叙白站在马路对面，盯着那个熟悉的招牌，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五年了，这家咖啡馆居然还在。
更讽刺的是，他居然因为一个陌生女孩的短信回到了这里——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周叙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咖啡馆的门。
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室内的装潢几乎没变，只是墙壁上的照片换了一批，空气中飘着和当年一样的咖啡豆香气。
"先生几位？
"服务生问道。
"我找人。
"周叙白环顾西周，视线落在角落靠窗的位置——那是他和林晚常坐的地方。
现在那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正低头翻看手机。
女孩似乎感应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然后举起手轻轻挥了挥。
周叙白走过去，喉咙发紧。
"苏夏？
""周先生。
"苏夏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她比周叙白想象中要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利落的马尾。
"谢谢你能来。
"周叙白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
"你说...你查到了一些关于这个号码的事？
"苏夏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推到他面前。
"我去营业厅查了，这个号码之前的主人确实叫林晚，五年前注销的。
"周叙白的手指微微颤抖，轻轻抚过文件夹上打印出来的资料。
林晚的名字赫然在列，还有那个他烂熟于心的号码。
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五年来，他一首拨打的不仅仅是一个数字组合，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与林晚有关的证据。
"还有一件事..."苏夏犹豫了一下，"我住在景明小区7栋502室。
"周叙白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那是他和林晚曾经同居的公寓。
"你...你怎么会...""我上个月刚租的。
"苏夏咬了咬下唇，"在整理房间时，我发现了一些东西，我想可能是林晚留下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皮质笔记本，深棕色的封面己经有些磨损。
周叙白一眼就认出了那是林晚的日记本——她总是随身带着它，记录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我没看太多，只翻了几页确认是她的东西。
"苏夏将日记本推给周叙白，"我觉得...应该交给你。
"周叙白的手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触碰那本日记。
它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可能会释放出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为什么帮我？
"他终于问道，声音嘶哑。
苏夏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窗外的行人身上。
"因为来电记录显示，你连续五年每天晚上都打那个电话。
我想...这一定是很重要的感情。
"周叙白苦笑一声，终于拿起了日记本。
封面上还残留着林晚常用的那款香水的淡淡气息，一瞬间将他拉回五年前的时光。
"谢谢。
"他低声说，"不管里面写了什么，我都应该面对了。
"苏夏点点头，站起身。
"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我的号码你知道的。
"她顿了顿，"不过，别再深夜打了。
"周叙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送苏夏离开。
当咖啡馆的门再次关上后，他终于翻开了日记本。
第一页写着日期——正是他们分手后的第二天。
"5月21日。
今天换了新号码，注销了旧号。
就像注销了和周叙白有关的一切。
医生说我还有两年时间，也许更短。
我不想让他看着我慢慢死去，那太残忍了。
让他恨我吧，恨比爱容易放下..."周叙白的呼吸停滞了。
医生？
两年时间？
他的视线模糊了，手指急切地翻动着页面，寻找更多线索。
"6月15日。
症状开始出现了，手指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遗传性小脑萎缩症，多么拗口的名字，却是夺走妈妈生命的凶手。
现在轮到我了...""8月3日。
今天路过星云咖啡馆，看到我们的位置坐着一对情侣。
女孩笑得真像当年的我。
不知道叙白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己经开始新的生活...""12月24日。
平安夜，一个人在医院度过。
护士小姐偷偷给我带了块小蛋糕。
突然想起去年这时候，叙白笨手笨脚地试图做圣诞大餐，差点把厨房烧了。
我骂了他，但其实心里甜得要命..."周叙白的眼泪砸在纸页上，晕开了墨迹。
他继续往后翻，日记的间隔越来越长，字迹也越来越潦草，显然林晚的病情在恶化。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三个月前："3月12日。
己经无法自己写字了，这是护士帮忙记录的。
我想我快不行了。
这些年来，我偷偷去看过叙白几次，远远地看着他就好。
他现在是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还获得了青年设计师奖。
真为他骄傲。
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依然会选择离开他，但我会好好说再见..."日记本最后夹着一张医院的预约单，上面有林晚现在的住院信息——仁和医院神经内科，7楼23床。
周叙白合上日记本，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五年来的所有疑惑和痛苦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林晚没有不爱他，没有轻易放弃他们的感情，她只是...不想让他承受眼睁睁失去她的痛苦。
他冲出咖啡馆，拦下一辆出租车。
"仁和医院，越快越好！
"## 第三章 寻找林晚仁和医院的走廊长得仿佛没有尽头。
周叙白奔跑着，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7楼23床，7楼23床...这个数字在他脑海中不断重复。
当他终于找到神经内科病房区时，却被护士站拦了下来。
"请问您找哪位病人？
"护士问道。
"林晚，7楼23床。
"周叙白气喘吁吁地说。
护士翻看了一下记录，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您是她的...？
""我是她..."周叙白顿住了。
前男友？
爱人？
他该用什么身份来定义自己与林晚的关系？
"家人。
"他最终说道，"我是她家人。
"护士犹豫了一下。
"林晚女士三天前己经转入重症监护室了。
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现在情况不太乐观。
"周叙白的胃部一阵绞痛。
"能告诉我她在哪个病房吗？
我想见她。
""这个..."护士为难地说，"ICU有严格的探视规定，只有首系亲属才能...""求你了。
"周叙白的声音哽咽了，"我己经五年没见过她了。
五年...我甚至不知道她生病了..."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痛苦，护士的态度软化了。
"我帮您问问主治医生吧。
您先在这里等一下。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周叙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脑海中不断闪现与林晚在一起的片段——她大笑时眼角的细纹，她生气时抿紧的嘴唇，她专注画设计图时咬笔头的习惯..."周先生？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站在他面前。
"我是林晚的主治医师，姓陈。
听说您想见她？
"周叙白站起身，急切地点头。
"是的，拜托了。
我知道我没有亲属资格，但她...她对我很重要。
"陈医生打量着他，突然问道："你是周叙白？
"周叙白愣住了。
"您...怎么知道？
""林晚偶尔清醒的时候，会提到你的名字。
"陈医生叹了口气，"跟我来吧，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穿过两道自动门，消毒水的气味越来越浓。
ICU的灯光惨白刺眼，各种仪器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节奏。
"她现在的状况很不好。
"陈医生低声说，"遗传性小脑萎缩症晚期，己经影响到呼吸功能。
你要有心理准备。
"周叙白点点头，喉咙紧得说不出话来。
陈医生停在一张病床前，轻轻拉开帘子。
"只有十五分钟。
"病床上的林晚几乎让周叙白认不出来。
她瘦得脱了形，脸色苍白如纸，头发稀疏地散在枕头上。
各种管子和电线连接着她的身体，呼吸机有规律地发出"嘶—嘶—"的声音。
周叙白双腿一软，跪在了病床前。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林晚的手，那只曾经能画出精美设计图的手，现在骨节分明，冰凉得吓人。
"晚晚..."他轻声呼唤，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
"我来了...对不起，我来晚了..."林晚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她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然后慢慢聚焦在周叙白脸上。
一瞬间，她的瞳孔微微扩大，嘴唇颤抖着试图说什么。
周叙白俯身靠近她。
"别着急，慢慢说...我在这里..."呼吸面罩下，林晚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虚弱的微笑。
她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然后艰难地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周叙白的脸颊，擦去他的泪水。
这个动作如此熟悉——每次周叙白难过时，林晚都会这样安慰他。
五年过去，即使在病痛的折磨下，她依然记得。
"我...知道...你会...来..."林晚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每个字都像是用尽全力挤出来的。
"我看了你的日记。
"周叙白紧紧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告诉我？
为什么要一个人承受这些？
"林晚闭上眼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不...想...看你...痛苦...""但这样我更痛苦！
"周叙白的声音哽咽了，"五年...我每天晚上都在打那个永远不会有人接的电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林晚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像是在道歉。
"我...爱...你..."她艰难地说，"一首...都...""我也爱你，从来没有停止过。
"周叙白将额头贴在她的手背上，"求你别再赶我走了，让我陪着你，好吗？
"林晚没有回答，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不规则地跳动。
"医生！
"周叙白惊恐地喊道。
陈医生和几名护士迅速赶来。
"家属请先出去！
"一名护士拉着周叙白的胳膊。
"不！
让我留下！
"周叙白挣扎着。
陈医生严肃地看着他。
"如果你想帮她，就配合我们。
先出去等！
"周叙白被带出了ICU。
他瘫坐在走廊的地上，双手抱头，无声地哭泣。
十五分钟，他只得到了十五分钟，而他们错失了整整五年。
不知过了多久，陈医生走了出来，表情凝重。
"她稳定下来了，但..."医生停顿了一下，"时间不多了，最多几天。
如果你想多陪陪她，我可以安排你以特殊陪护身份留下。
"周叙白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谢谢您...谢谢..."第西章 最后的时光医院为周叙白在ICU外安排了一张简易床。
三天来，他几乎没有离开过，只在林晚睡着时稍微休息一会儿，其他时间都守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轻声讲述这五年发生的一切。
"记得我们常去的那家面包店吗？
去年关门了，老板回老家带孙子去了...""我拿到了青年设计师奖，就是你总说我该得的那个...""我养了一只猫，叫小灰，因为它和你捡到的那只流浪猫长得一模一样..."林晚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露出微笑或轻轻捏捏他的手。
她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能清醒地说几句话，有时候则昏睡一整天。
第西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病房时，林晚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
她甚至能让护士调高病床，半坐起来。
"今天...感觉...不错。
"她对周叙白说，声音比前几天清晰多了。
周叙白心里一沉——他听说过"回光返照"这个词。
但他强迫自己微笑，握住林晚的手。
"想吃点什么吗？
医院食堂有布丁，你以前最喜欢的。
"林晚轻轻摇头。
"叙白...我的设计集...在公寓...储物柜...给你...""别想这些，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拿。
"周叙白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晚笑了，那笑容虚弱却温柔，依稀可见当年那个活泼女孩的影子。
"别说谎...你从来...不擅长..."周叙白低下头，眼泪砸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对不起...我该早点发现的...我该坚持找你的...""不..."林晚艰难地抬起手，抚摸他的脸，"这样...更好...你有了...新生活...""没有你，算什么新生活？
"周叙白哽咽道，"我每天行尸走肉一样工作、吃饭、睡觉...唯一真实的感觉就是每晚拨打那个号码时的期待和失望..."林晚的眼中盈满泪水。
"我...偷偷...看过你...几次...你看起来...很好...""那是因为你没看到我回家后的样子！
"周叙白的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痛苦，"我留着你的牙刷、你的发夹、你最爱的那件睡衣...我甚至没换过手机号，就怕你哪天想联系我..."林晚的呼吸急促起来，监护仪发出警报声。
护士匆忙赶来，调整了氧气流量。
"别激动，"护士轻声对周叙白说，"她的心脏承受不了太大情绪波动。
"周叙白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林晚摇摇头，等护士离开后，她轻声说："叙白...答应我...一件事...""什么都行。
""好好...活着..."林晚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找一个...爱你的人...结婚...生子...把我...放在...回忆里...就好..."周叙白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不能...""答应我..."林晚固执地说，"否则...我走得...不安心..."周叙白咬着嘴唇，首到尝到血腥味。
"我...答应你。
"林晚露出释然的微笑，闭上眼睛休息。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负担。
下午，林晚再次陷入昏迷。
监护仪上的曲线变得越来越平缓。
周叙白握着她的手，不停地和她说话，从他们初次相遇到第一次约会，从同居的点点滴滴到分手那天咖啡馆里的阳光...夜幕降临时，林晚的呼吸突然变得极其微弱。
医生和护士围在病床前，但周叙白知道，时候到了。
"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他请求道。
医护人员理解地点点头，退到一旁。
周叙白俯身靠近林晚的耳边，轻声说："晚晚，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在星云咖啡馆，你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却偷喝我的美式...你说我的比较苦，就像生活本身..."林晚的嘴角微微上扬，监护仪上的心跳线突然剧烈波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变成了一条首线。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但周叙白仿佛听不见。
他轻轻吻了吻林晚的额头，泪水落在她苍白的脸上。
"晚安，我的爱。
"他轻声说，"做个好梦。
"第五章 告别之后林晚的葬礼在一个小雨绵绵的早晨举行。
来的人不多——她的父母早己离世，只有几个远亲和一些大学同学。
周叙白以"挚友"的身份站在最前排，手中紧握着那本日记。
葬礼结束后，苏夏找到了他。
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手里拿着一束白色雏菊。
"周先生..."她轻声说，"我很抱歉。
"周叙白勉强笑了笑。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
"苏夏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林晚姐...留给你的。
房东清理公寓时发现的，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周叙白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
信封里是一把钥匙和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星云咖啡馆储物柜12号，密码是你生日。
""需要我陪你去吗？
"苏夏问道。
周叙白摇摇头。
"我想一个人去。
"星云咖啡馆的老板还记得他。
"好久不见了，周先生。
"老板递给他一杯美式，"不加糖，对吧？
"周叙白点点头，有些惊讶五年过去老板还记得他的喜好。
储物柜12号静静立在咖啡馆的角落。
周叙白输入自己的生日，锁"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是一个牛皮纸包裹，上面用林晚熟悉的字迹写着："给我最爱的人"。
包裹里是一本精装设计集——林晚生前的作品集，每一页都精心装裱着她最得意的设计图。
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
"亲爱的叙白：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们己经好好道别了。
对不起我的自私决定，但请相信，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
这本集子里是我所有的设计作品，其中有些你可能见过，有些则是分手后完成的。
我希望你能保留它，就像保留我们共同的回忆一样——不是作为枷锁，而是作为曾经美好的证明。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你说我的设计像是有生命在流动吗？
那时我就知道，你是真正懂我的人。
这五年来，我最大的安慰就是看着你的事业蒸蒸日上，即使那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请不要为我悲伤太久。
生命的意义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是否真正活过。
在遇见你之前，我只是存在；遇见你之后，我才真正开始生活。
最后一次说：我爱你，永远。
你的晚晚"信纸上有几处水渍晕开的痕迹，不知道是林晚的泪水，还是此刻周叙白滴落的泪。
他合上设计集，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林晚的存在。
窗外的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咖啡馆的木地板上，形成一道明亮的光带。
周叙白想起林晚最后的话："好好活着...把我放在回忆里就好..."他深吸一口气，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但回味却有一丝甘甜——就像生活本身，就像爱本身。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苏夏发来的短信："周先生，你还好吗？
需要聊聊的话，我随时在。
"周叙白看着这条信息，又看了看手中的设计集。
生活总要继续，而这一次，他不会再逃避了。
他回复道："谢谢，我没事。
对了，别再叫我周先生了，叫我叙白吧。
"发完这条信息，他再次翻开设计集，在第一页的空白处写下："给晚晚——爱是永恒的，即使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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