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方芷琴挥着手中的锅铲，突然举起来指着白玥灵不耐烦道：“是通知你，没让你选择，以后就住这里，不许回去，赶紧去报到！”
锅里的热气映在白玥灵眼里，她抿着唇，手指紧紧地拽着书包的带子，犹豫道：“为什么我要去滨州中学，白昱泽就可以留在五中？”
“为了让你离白家人远一点！”
方芷琴翻着锅里的菜，头也不抬道。
淡蓝的天空中一抹弯弯的白，另一头柔和的金黄洒在大地上，白色的运动鞋拖着身前拉长的影子疾步而行。
“毛病！
念一早上，第一天就让我迟到！”
白玥灵朝身前的影子低声抱怨。
外婆家离学校很近，门前的小道走到尽头，斜前方抬眼就是教学楼的上段，走廊上空无一人。
离一楼教室越来越近时，走廊的护栏上一抹白影轻巧地落下，撑着护栏的手***裤兜的弧度如行云流水。
黑白相间的运动鞋，修长的双腿，白色的衬衫随意地扎在裤腰里。
精神的发梢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狭长清澈的眼眸噙着笑意，高挺的鼻梁下薄厚适中的红唇弯起好看的弧度。
这…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人吗？
白玥灵定定地望着缓缓走来的挺拔身影。
少年与白玥灵擦肩而过时，轻笑着迎向她的目光，大步朝前走去，灿烂得好似清晨的日光。
他…跟这天气好配。
陌生的教室里，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课。
“报告！”
白玥灵拽着书包的手紧了紧。
“请进！”
英语老师利落的短发，干练的着装，扭头看向门外，朝教室里瞥了眼道：“找个空位坐下吧！”
握着书继续讲课。
诶？
放马的老师。。白玥灵握着书包的手放了下来。
后排的座位满满当当，前排的座位竟还能选一选，白玥灵一米六五的身高在第三排落了座，心里泛着嘀咕：“以前大家都想靠前坐，这里是什么情况，不行啊这个学校。。。”
想念五中的同学，想念住在五中旁边的奶奶，嗯..刚刚那个男生，不是这个学校的吧，大家都在上课，他怎么就出去了呢？
唉，真好看，肯定不是这个学校的，好看的都是别人学校的。
后排同学聊天的声音，白玥灵坐在第三排都能听见，嗡嗡嗡的。
他们把桌子一拼，再放上几碟小吃，正好。
白玥灵在心里给身后传来的声音安排着。
“这位同学，你的指甲很好看吗?站起来给大家看看。”
英语老师洪亮的声音让散漫的氛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严肃地目光落在白玥灵头上。
齐刷刷地眼睛朝白玥灵扫来，白玥灵愣了愣，垂下眼皮才发现自己左手指微曲，右手的拇指覆在指甲上，低着头的头对着手。
白玥灵无措地缓缓起身，暗道：这是要杀鸡儆猴…五中的三好学生，从来没被点名过，突如其来的羞愧感，与压抑了一早的委屈向她袭来，眼眶微热。
“哟，要哭了。”
，“这有啥好哭的。”
“新来的脸皮太薄了。”
白玥灵的背绷着，手指捏着裤缝，极力抑制着眼眶里的翻滚。
“我就喜欢这样的学生！”
英语老师沉着脸话锋一转，锐利的眼向后扫视，加重了语气“人，还是要有点自尊心，就怕重锤都敲不响的鼓。”
更安静了。
白玥灵疑惑地抬起头，英语老师展颜道：“这一课刚讲完，以后上课要认真听讲，不会可以来问我。”
白玥灵绷着的背松了松，扫了一眼同桌的书，平静道：“我会的，老师。”
冯佩媛本意敲敲学生们的警钟，闻言顿了顿，新来的第一天就迟到，根本连书都还没有领到。
“那你读一下，大声点。”
同桌把书挪到白玥灵桌上，撑着下巴斜眼向她脸上看去，轻抿着唇。
白玥灵捧起书，轻松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牛b！”
“靠，新来的可以啊，诶，她是哪个学校转来的？”
“她妈就在这个单位嘛，小时候我见过她，以前在她爸那边读书，应该是五中转来的。”
“五中不是好得多吗？
公立不读，跑来读私立啊？”
冯佩媛满意地笑了：“以后你就是我们班的英语课代表了，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白玥灵暗自庆幸，还好之前趁母亲上班时偷偷往奶奶家跑，叔叔总会抽些时间与她切磋英语。
课后，教室里跟菜市场一样热闹。
“白玥灵，怎么你一个人转来了？
你哥呢？”
面生的脸，白玥灵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没有。
“他在五中。”
“你怎么不读五中了？”
“我妈给我转学了。”
“那你住哪儿？”
“住我外婆家。”
“你外婆家？”
“嗯，我妈单位的房子。”
白玥灵不愿多聊，起身朝教室后面的饮水机走去。
“嗨！
白玥灵，你住校吗？
交个朋友，我叫姚子麟，以后作业借我抄一下呗！”
耳旁传来好听的女声。
白玥灵闻声看去，最后一排角落里，坐着一个跟她差不多高的漂亮女生，明亮的大眼带着一股英气，爽朗中含着真诚的笑意，小巧的鼻子，提拔的鼻梁，丰满的小嘴泛着淡淡的粉，利落的碎发垂顺在耳旁，齐腰短袖，高腰的拖地长裤衬得身材比例非常完美，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这是…校花级别的吧，真好看。
姚子麟笑盈盈地看着她，浑身散发着不容拒绝的魅力。
“我走读。”
白玥灵不经意朝窗外瞥了瞥，眼睛被粘住似的定了定，姚子麟顺着她的眼神朝窗外打望。
人来人往中，窗外走廊上路过的少年，正是那个跃栏而出的漫画精！。
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首到消失在视线中，心里好似被微风拂过的湖水，突然对这个新环境，没那么排斥了。
“他叫顾明城。”
姚子麟狡黠地望着白玥灵，弯起好看的嘴角，意味深长道：“你喜欢他啊？”
“喜欢什么啊，今天才第一次见。”
白玥灵心里咯噔一下，若无其事道，心里却莫名有一丝心虚。
“第一次见就不能喜欢了？
一见钟情知道吧？”
姚子麟慵懒地靠在同桌女生陈欣的肩上，笑意更深了。
“哎呀，死鬼，讨厌啦！”
陈欣捂着脸娇笑，脸颊粉扑扑的。
喜欢…看着他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他好像阳光般散发着温暖，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的眼与心朝他引去。
那份莫名的亲切感，仿佛千万年前的故人般。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他太耀眼了，我配不上…白玥灵小心地藏好自己的心，却不知道喜欢，是会从眼里溢出来的。
白玥灵的童年玩伴里，没有异性，就连跟女同学在单位的院子里玩，方芷琴也严格要求天黑之前必须回家，稍稍调皮一些的女同学，也不允许往来。
到中学时就更为严厉，方芷琴会在工作之余到学校突袭，为了不皮开肉绽，白玥灵从不敢跟男孩子玩耍，时间长了，渐渐己经不懂得如何与男生往来，身边也只剩父母眼中老实听话的同学。
哥哥白昱泽的待遇，却与她截然不同。
白昱泽从小聪明伶俐，眼明手快，即便不爱读书，也备受母亲宠爱，对他从来没有限制。
但这次转学，方芷琴却把宝贝儿子留在父亲单位继续读书，自己也搬去外婆家，一边工作一边盯着白玥灵。
放学后白玥灵孤零零地背着书包朝外走，顾明城迎面而来，白玥灵的心砰砰跳个不停，待到他走近，竟弯起嘴角，眉眼含笑地朝她打了个招呼：“嗨！”
白玥灵怔了怔，扭头往身后看了看，确定身后没有别人，浅浅地朝顾明城笑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好似漏掉半拍。
顾明城爽朗地笑着，大步流星朝前走去，两个跟他同班的女生凑到他跟前，眉飞色舞地说着不着边的话，眼如秋水般盯着他，讲话间不时用手拍一下他的肩膀。
白玥灵望向其中一个女孩，穿着紧身体恤，牛仔裤，画着黑色的眼线，眼妆衬得眼睛大而有神，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有着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成熟与眼神，女孩眼底波光闪动，挑衅地看着白玥灵，扯了扯嘴角。
白玥灵怔了怔，垂下眼转身朝校门走去。
外婆家离学校不过几分钟，白玥灵对外婆的印象很少，几乎都是逢年过节时一大家人相聚时。
印象中的外婆身材高大，一成不变的男式短发，表情严肃，眼尾下垂，眼神犀利。
虽然从小没有待在外婆身边，却莫名地对外婆格外敬重。
在外婆家，她总是无形中少了那份属于少女的俏皮，表现出与年纪不符的沉稳，甚至连外婆家的亲戚都认为她是一个内向的女孩。
白玥灵的活泼只会在奶奶家释放得淋漓尽致。
方芷琴为此非常不满，虽然婆婆公公把白玥灵照顾得很好，小姑子，小叔子也围着自己的女儿转，让女儿备受宠爱，却也让她觉得，正因为如此，才会让女儿跟她不同于别家的母女关系那般亲昵。
无法容忍的方芷琴，在一次次对白玥灵强势地压制，一次次跟婆婆起冲突无果后，才会霸道的悄悄在白玥灵升学前，替她办了转学手续。
外婆家门口的院子依然那么干净，门前的无花果树己经结满了果子，白玥灵伸手摘了一个果子，举起来对着天空轻轻把玩，眼神穿过指缝，看到了新学校的教学楼三楼教室，楼顶，以及教室后山坡上的蓄水池，熙熙攘攘的学生从学校操场旁的长坡走上去，有说有笑地走向更高处。
学校旁后面的山并不高，半山腰上有学校的实验室，还有白玥灵母亲单位的鉴定室，山顶是一个很大的蓄水池，很多家离学校不近的走读生，与住校的学生，中午会在那一块散步，聊天，弹吉他，低吟着流行歌曲，白玥灵的心中十分地羡慕。
收回目光，白玥灵敲开了外婆家的门。
午饭时，方芷琴絮絮叨叨地讲着单位的琐事，再到对婆婆的不满。
外婆给白玥灵夹了一块梅菜扣肉，瞥了方芷琴一眼，对白玥灵道：“你妈说她的，你吃你的。
好好学习，周末有空就去看看你奶奶。”
转头对方芷琴说“就你话多，少跟孩子说这些。”
然而方芷琴的絮叨并未停止过。
白玥灵低垂着眼，压抑着心中的烦躁，感激地对外婆说“谢谢外婆。”
草草地吃完饭，照惯例等到大家都吃完，将餐桌收拾干净，洗完碗，才是她学习看书的时间。
方芷琴的话在耳旁围绕着，白玥灵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好的奶奶一家，在母亲的嘴里，心里，一无是处，翻来覆去的陈年旧事，鸡毛蒜皮的小事永远也说不够。
年少的白玥灵在一次次反抗中，被母亲毫不客气的打骂，压制得喘不过气，然而每一次奶奶都会好言相劝，让她明白“母女是难得的缘分”，“有什么矛盾不要记心上”，“一家人没有隔夜仇”。
而母亲只会将无止尽的家事，同事间的抱怨随时随地向她一吐为快。
安静地写完作业，白玥灵托着腮，在干净的笔记本上练着自己的名字 ，不知不觉间，写下几个让她脸红心跳的字来：顾明城。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修长的身影，灿烂的笑脸，心里柔得好似吸满水的海绵。
白玥灵怔了怔，轻轻地把这三个字划掉，没有发觉自己微微弯起的嘴角。
“好好学习，好好学习。”
白玥灵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
家里的气压一向很低，学校的氛围一首是白玥灵非常喜欢的，在学校里的她，可以安静下来做自己，心无旁骛。
可以获得老师，同学的尊重。
当下随处可见的书报文章，同学们的作文都在渲染着童年，少年的美好时，仿佛只有她，在暗自期待自己成年，非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