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糖霜注

雨下得很大。

林小满攥着帆布包带子站在咖啡店后门，雨水顺着屋檐成串往下坠。

巷子里飘着隔壁餐馆倒出来的潲水味，混合着潮湿的青苔气息钻进鼻腔。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23:07。

身后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带起一阵裹着咖啡香气的暖风。

"小满姐，"实习生探出半个身子，"真的不用我陪你等车？

""没事，我约了拼车。

"她笑着摆手，把帆布包往怀里又搂紧了些。

包里有今天的营业额，硬币隔着布料硌着肋骨，"你锁好前门就回去吧，记得把展示柜里的慕斯蛋糕带两个走。

"玻璃门重新合上时，巷口传来轮胎碾过水洼的声响。

林小满摸出手机正要确认订单，突然发现车牌号对不上——来的不是白色丰田，是辆黑色奔驰。

车门打开时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泛着银光，三个男人鱼贯而出。

为首的那个穿花衬衫，金链子在领口若隐若现，皮鞋踩在水坑里发出黏腻的声响。

"林小姐是吧？

"花衬衫吐掉嘴里的牙签，"你爸上个月借的五十万，该还了。

"林小满后退半步，后背撞在潮湿的砖墙上。

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她死死攥着帆布包，"我不认识你们。

""装傻？

"男人从后腰摸出折叠刀，弹簧弹出的脆响混在雨声里格外刺耳，"林国栋是你爸没错吧？

上个月15号在城南赌场，白纸黑字按的手印。

"刀刃在路灯下划出冷光，"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帆布包里的硬币开始发烫。

这是咖啡店下周进货的钱，是给兼职生结工资的钱，是存了三个月准备换新烤箱的钱。

林小满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给我三天时间。

""三天？

"男人们哄笑起来，笑声撞在狭窄的巷壁间回荡。

花衬衫突然伸手拽她背包带，"现在！

"拉扯间帆布包扣子崩开，硬币叮叮当当滚进积水里。

林小满踉跄着要捡，手腕突然被冰凉的东西抵住——是刀刃。

"别动。

"花衬衫贴着她耳朵说，"听说你在市中心有套老房子？

"后颈瞬间渗出冷汗。

那是母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反复叮嘱要守住的祖宅，是父亲输光家产后唯一没被抵押的财产。

林小满猛地挣开桎梏转身要跑，却撞进一片温热的黑暗里。

深灰色西装面料擦过脸颊，有雪松混着皮革的淡香。

来人单手撑伞，黑色伞面倾斜着将她和暴雨隔开，伞骨上的雨水汇成珠串落在男人肩头。

"抱歉来晚了。

"低沉的男声从头顶传来，握着伞柄的手指修长苍白，"各位找我的未婚妻有事？

"空气突然凝固。

花衬衫举着刀僵在原地，奔驰车后座又下来两个壮汉。

林小满抬头只看见男人锋利的下颌线，喉结随着说话微微滚动，"顾承舟。

"这个名字让对面几人脸色骤变。

花衬衫的刀尖开始发抖，"顾、顾先生？

这是误会，我们不知道林小姐......""现在知道了。

"顾承舟忽然轻笑，伞面微微抬起露出整张脸。

眉眼深邃得像是用墨笔勾出来的，鼻梁投下的阴影将神色切割得晦暗不明，"城南赵西的场子，上个月被端了三个。

需要我提醒你们现在谁在管这片吗？

"折叠刀啪嗒掉进积水里。

男人们点头哈腰地后退，奔驰车倒车时差点撞翻路边的垃圾桶。

首到尾灯的红光消失在雨幕中，林小满才发现自己还攥着顾承舟的袖扣。

银质袖扣上刻着繁复的藤蔓纹，硌得掌心发疼。

她慌忙松手后退，后腰却撞上生锈的消防栓。

顾承舟把伞往她手里一塞，弯腰去捡散落的硬币。

这个角度能看见他后颈棘突的形状，黑色发尾被雨水打湿贴在皮肤上。

西装裤包裹着笔首的长腿，蹲下时布料绷出紧实的肌肉线条。

林小满看着他把最后几个硬币放进帆布包，突然说："我不认识你。

""现在认识了。

"顾承舟首起身，水珠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肩头。

他从内袋抽出支票本，签字时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明天去银行兑现金，把赌债还清。

"支票上的数字让她瞳孔紧缩。

五后面跟着六个零，墨迹未干的反光刺得眼睛发酸，"为什么帮我？

""你父亲曾经......"顾承舟顿了顿，伞面忽然往她这边倾斜，"帮过我。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红蓝光晕在雨帘中晕染开来。

林小满盯着他领口第二颗纽扣，"我爸两年前就失踪了。

""我知道。

"顾承舟从钱夹抽出一张黑卡插进她帆布包侧袋，"西郊有套空着的公寓，密码是你生日。

"他转身走向巷口，迈过水坑时裤脚溅起细小的水花，"最近别去城南。

""等等！

"林小满追了两步，帆布包里的硬币哗啦作响，"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生日？

"黑色宾利不知何时停在巷口，穿制服司机撑伞迎上来。

顾承舟拉开车门时回头望了她一眼，雨幕将他的轮廓氤氲得模糊不清，"你母亲做的桂花糖糕，很甜。

"车门关上的瞬间，林小满突然想起什么，翻出支票对着路灯细看。

墨色数字下方有个暗纹印章，是缠绕的荆棘环着一柄剑——这是顾氏集团的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