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面裂开一道月光划出的细痕,暗门内涌出咸涩的海风——那是用蓝眼泪豢养的音符在呼吸。
旋转楼梯的铸铁栏杆上錾刻着休止符,每踏七阶便亮起一盏黄铜音叉壁灯。
她数着鞋跟与金属的碰撞声,在第西十二次回响里看见薛晨站在圆形琴室中央。
月光从穹顶的十二音列天窗倾泻,在他肩头织出半透明的谱线。
"你迟到了二十八分半钟。
"他握着松香在琴弓上擦出火星,烧焦的空气里浮动着《哥德堡变奏曲》的卡农结构,"正好够月光把D大调晒成弗里吉亚调式。
"布满水渍的墙面上钉着上千张残谱,用橡皮筋与晾衣夹串联成星座图谱。
王熙悦的指尖掠过那些被潮气浸润的纸页,突然触到某段熟悉的台词——正是她剧本里关于火灾的独白,此刻却被转译成等量的西分休止符。
薛晨忽然将大提琴侧放,琴箱竟化作老式投影仪。
光柱里飞舞的尘埃显影出二十年前的报纸残片:1998年夏,音乐学院穹顶雷击起火,首席小提琴手失踪于东侧琴房。
烧焦的边角料拼凑出模糊的少女轮廓,她的发梢蜷曲成高音谱号。
"这是用火灾现场的灰烬调制的显影液。
"他晃了晃试管里荧蓝的沉淀物,液体晃动时发出管风琴般的嗡鸣,"要听听火焰在降E调上的燃烧速度吗?
"王熙悦的剧本突然自动翻页,墨迹在月光里升腾成五线谱。
薛晨的琴弓划过她颤抖的腕骨,羊肠弦吸吮着血管里奔涌的十六分音符。
当低音部漫过第三根肋骨时,暗门轰然闭合,墙上的残谱开始以赋格曲的形式重组。
通风口突然涌入带着铁锈味的穿堂风,将谱纸吹成振翅的雨燕群。
薛晨摘下眼镜片上的水晶棱镜,折射出的虹光竟在墙面烙下烧焦的印记——正是王熙悦剧本扉页被泪水晕开的句点。
"小心踏板的延音陷阱。
"他忽然拽住险些跌进谱号旋涡的王熙悦,掌心的琴茧摩挲着她虎口的钢笔茧,"上个弹这首《灰烬安魂曲》的人,把心跳永远留在了渐强记号里。
"暴雨骤降的瞬间,穹顶天窗开始演奏帕格尼尼随想曲。
薛晨拆下大提琴的琴弦系在窗棂上,十二道雨帘顿时化作颤动的琴弦。
他咬住王熙悦的钢笔在玻璃上记谱,虹膜里漾开与蓝眼泪同频的磷光。
当地下室传来管风琴自鸣的异响时,王熙悦发现剧本空白处浮现出暗红色批注——那是用铁锈与松香调制的密语,在雨声中显影成燃烧的连音线。
"你听见了吗?
"薛晨的食指抵住她颈动脉的切分音,"防火栓在演奏普罗科菲耶夫的《瞬间幻影》,消防通道的逃生标志正在用摩尔斯电码倒计时。
"积雨云掠过天窗的瞬间,所有谱纸突然自燃成靛蓝色火焰。
灰烬悬浮成环形星云,中心旋转着半枚烧焦的银色琴键挂坠。
王熙悦伸手触碰的刹那,暗门深处传来水晶吊灯粉碎的尖叫,与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频率完美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