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对于村庄里的人们而言,正是播种的关键时刻,如同一场盛大的生命接力赛,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忙碌之中,为春耕做着精心的准备。
我的老叔(老海)、小姑(桂凤)、大姑(桂枝)、大爷(永富)、二姑(桂琴)等一众亲戚们,在晨曦微露之际,就早早地来到了我家***。
大家见面后,彼此间相互寒暄几句,关切地询问着彼此的近况,那熟悉的乡音交织在一起,透着浓浓的亲情。
简短的交流过后,众人便各自拿起农具,扛在肩头,迈着坚实的步伐朝着田地走去。
而我,一个年仅三岁懵懂无知的孩童,和尚在襁褓中,才 11 个月大的弟弟,则被留在了奶奶那温暖的家里。
爸爸望着这么多亲人不辞辛劳地前来帮忙,心中满是感动与喜悦,仿佛全身都充满了无尽的力量。
他挽起袖子,干劲十足地投入到农活中,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利落与坚决。
然而,命运的无常却在不经意间悄然降临。
原本平静的田地里,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与和谐。
原来是爸爸妈妈不知因何缘故,竟突然争吵起来。
那争吵声在空旷的田野上显得格外突兀,听到声音的姑姑和叔叔们纷纷停下手中正忙碌的活儿,脸上满是担忧与诧异,他们急忙放下农具,快步朝着争吵的方向跑去,试图劝解这场突如其来的纷争。
经过一番焦急的询问,大家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在播种玉米种子这件事上,妈妈有着自己的考量。
她想要用手来点种玉米种子,在她看来,这样能够更加精准地控制种子的用量,毕竟每一粒种子都饱含着一家人对丰收的期望,节省一些成本,也能为这个并不富裕的家庭减轻些许负担。
但爸爸却坚持使用传统的点葫芦来点种,他觉得虽然这种方法会耗费一些种子,可在效率上却更胜一筹,能让春耕的进度更快一些。
两人各执一词,都坚信自己的方法才是正确的,互不相让,情绪也在争论中逐渐激化,最终引发了这场激烈的争吵。
吵得面红耳赤之时,爸爸那深埋心底的大男子主义一下子爆发了出来。
他在盛怒之下,不假思索地拿起手中的点葫芦,轻轻地打了一下妈妈的***。
这一举动看似无意,却像一把利刃,瞬间刺痛了妈妈的心。
妈妈感到既委屈又愤怒,她觉得自己的想法不被尊重,满心的委屈如决堤的洪水般涌上心头。
她一甩手,将手里紧紧攥着的种子愤怒地扔到地上,随后转身,一个人快步跑到了地头,蹲下来,伤心地哭泣起来。
那哭声在风中回荡,透着无尽的委屈与无助。
此时的爸爸还在气头上,满心的怒火让他一时失去了理智,并没有立刻追上去安慰妈妈,而是选择继续埋头干活。
然而,尽管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却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始终放心不下妈妈的状况。
于是,他一边假装专注地劳作,一边时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妈妈那边的动静,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突然,妈妈缓缓站起身来,没有丝毫犹豫,头也不回地径首离开了田地。
望着妈妈渐行渐远的背影,爸爸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他的生命中消逝。
他开始后悔刚才自己冲动的行为,心中满是自责与懊恼。
其他人看到妈妈那阴沉的脸色和紧绷的嘴角,都暗自揣测妈妈肯定是生气了。
然而,唯有爸爸心细如发,他从妈妈决绝的背影中,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这种担忧如同藤蔓一般,在他心中不断蔓延生长,让他始终放不下心来。
于是,爸爸赶忙叫上老婶 C,并焦急地说道:“C 呀,麻烦你跟着你嫂子回家去看一看,好好劝劝她,别让她一个人闷在心里难受。”
老婶一听,看着爸爸那焦急的模样,二话不说便应承下来,连连点头道:“行嘞,哥,你就放心吧!”
话音未落,老婶便迈开脚步,朝着妈妈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那急切的身影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妈妈正快步走在路上,心中思绪万千,满心的委屈和愤怒如潮水般翻涌。
突然,她感觉到身后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她下意识地回头一瞥,只见老婶正气喘吁吁地朝自己跑来。
此刻的妈妈,并不想与人交流此刻的心情,她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当下,她便毫不犹豫地拐进旁边的另一条小路,加快步伐往家里赶去,脚步匆匆,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老婶一路紧追不舍,她的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但她顾不上擦拭。
然而,妈妈的脚步实在太快,终究还是没能跟上妈妈的脚步。
眼看着妈妈消失在了眼前,老婶不禁有些懊恼,她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稍稍平复了一下呼吸后,老婶心想既然己经出来了,那就干脆去奶奶家问问情况也好。
于是,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奶奶家。
到了奶奶家门口,老婶心急如焚,顾不上敲门,首接推开门闯了进去。
一进屋,她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妈,我嫂子还没回来吗?”
正在屋里忙活的奶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笤帚差点掉落。
她抬起头,看着满脸通红、大汗淋漓的老婶,眼中满是疑惑,摇了摇头回答道:“没有啊,咋啦?
出啥事啦?”
老婶来不及细说,只是摆了摆手,转身又风风火火地朝我家跑去。
当她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农药味扑鼻而来,老婶心中暗叫不好,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她飞一样地跑进卧室,可是,一切都己经来不及了。
只见妈妈口吐白沫,身体不停地抽搐着,一条腿和一只胳膊无力地耷拉在炕下。
老婶顿时惊慌失措,她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恐惧与无助,嘴里大声呼喊着:“这可咋办啊!
这可咋办啊!”
她完全失去了方寸,大脑一片空白,不知如何应对眼前这可怕的一幕。
原来,妈妈喝下的竟然是致命的敌敌畏。
而我们身处偏远的农村,距离市里的大医院路途遥远,那蜿蜒曲折的山路,仿佛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算现在立刻动身前往,恐怕也来不及挽救妈妈的生命了。
更何况,一旦喝下这种剧毒农药,生还的希望极其渺茫,可以说几乎是必死无疑。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老婶终于定下神来,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转身,撒开双腿朝着田地狂奔而去。
此时,正在田间劳作的家人们听到了老婶那撕心裂肺的喊声,得知妈妈喝了农药后,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满是惊恐与悲痛。
他们纷纷扔下手中的农具,不顾一切地向着家的方向飞奔而来,那急切的脚步,仿佛想要追回即将消逝的生命。
一时间,原本宁静祥和的家里变得混乱不堪,仿佛炸开了锅一般。
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脸上满是惊恐和哀伤。
然而,无论大家怎样努力,都无法改变这残酷的现实——年仅 25 岁的妈妈还是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那时的我仅仅只有三岁,还不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只是懵懂地看着周围大人们慌乱的身影和悲伤的神情,心中充满了疑惑。
而年幼的弟弟更是才 11 个月大,尚在襁褓之中,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妈妈离去后的日子里,家里仿佛被一层厚重的阴霾所笼罩,弥漫着沉重的悲伤气息。
办完妈妈的后事,爸爸像是变了一个人,整天沉溺于酒精之中,借酒消愁。
从此,我和弟弟便只能依靠年迈的爷爷奶奶悉心照料,在这艰难的岁月中,蹒跚着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