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不眠者
陆九渊双目空洞的数到第三千七百西十九颗雨滴时，水晶沙漏正好漏完最后一粒猩红结晶。
他缓缓伸手按住档案室震颤的铁门，门板上蚀刻的《大悲咒》经文突然泛起幽蓝荧光。
"陆院长，三号观察室..."护士长的声音在通话器里扭曲成电流杂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让苏主任处理。
"他屈指弹在沙漏表面，倒流的结晶重新构筑出二一五医院立体投影。
当代表"容器"的红点移动到地下七层时，浮雕在墙壁上的七宗罪图腾突然睁开一只只瞳孔。
杨谋数着通风管道的锈斑，第三十二次确认逃跑路线。
消毒水气味混着某种腥甜萦绕在鼻腔，让他想起上周在禁闭室看到难以理解的情景——那个自称"凤凰转世"的病人，被苏姨注射药剂后，真的从指尖燃起了青色火焰。
"小谋，该吃药了。
"铁门吱呀开启，苏挽云的影子在地面蜿蜒成蛇形。
杨谋盯着她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的墨绿旗袍，突然发现今天的盘扣样式像极了禁闭室铁门上的符咒。
透明药液注入静脉的瞬间，杨谋感觉有藤蔓在血管里生根发芽。
他装作昏睡时，听见苏姨在电话中报告："容器成熟度78%，但混沌亲和性出现异常波动...是，会赶在惊蛰前完成..."当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杨谋翻身吐出藏在舌底的药片。
融化的药膜混合着唾液在掌心显出一串数字：215704。
这串三天前突然浮现在视网膜上的密码，此刻正在缓缓的渗出血珠。
地下十八层的应急通道比病历卡上记载的深了十倍不止。
杨谋贴着渗水的墙壁下行，发现每层标牌都刻着不同卦象。
在写着"坎为水"的负七层，他听见了婴儿啼哭般的金属摩擦声。
泛着绿光的实验室里，三百个圆柱形培养舱整齐排列。
杨谋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仿佛看到了平生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那些漂浮在琥珀色液体中的，竟然都是长着同一张脸的少年——他的脸！
"这是第几个找到这里的容器？
"慵懒女声从头顶传来。
杨谋抬头看见倒悬在穹顶的护士长，她手中输液管如蛛丝垂落，管中流淌的竟是暗金色血液。
杨谋转身要跑，却发现来时的楼梯变成了镜面墙。
镜中无数个自己突然同时开口，发出重叠的诡异声音："你猜苏主任为什么总穿旗袍？
"声音重叠的刹那，杨谋瞥见镜中倒影的锁骨处绽开血色莲花。
剧痛席卷全身时，杨谋听见苏挽云的高跟鞋声混着某种节肢动物的窸窣声。
意识模糊前，他最后看到的是护士长瞳孔中旋转的六道黑环，以及她唇间吐出的青灰色烟雾。
陆九渊站在占满整面墙的胚胎观察记录前，指尖拂过"215704"编号栏。
培养舱里的少年突然睁眼，虹膜里流转的星河倒映在水晶沙漏上。
"你故意让他看到克隆体。
"陆九渊对着空气说道。
阴影里浮现出苏挽云妖娆的身形，她发簪上的翡翠蜘蛛伸出八条液态触须："当年你把我做成这副鬼样子时，可没说过不准找乐子。
"沙漏突然迸发刺目红光，投影中代表杨谋的红点正在穿透地下十八层的禁制。
陆九渊按住开始结晶化的右眼："他的混沌亲和性在接触罪华孢子后反而提升了17%，这不符合..."凄厉警报骤然炸响，所有培养舱同时爆裂。
苏挽云舔着溅到唇边的营养液笑道："因为那孩子体内，有七十年前就该灭绝的东西啊。
"杨谋在通风管道里疯狂爬行，背后传来鳞片剐蹭金属的声响。
锁骨处的莲花纹身灼痛难忍，却让他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本能地选择方向。
当看见出口亮光时，他撞进了一个充满檀香味的怀抱。
"小朋友身上有故人的味道呢。
"穿唐装的男人轻笑，手中罗盘指针正指向杨谋心口。
杨谋刚要挣扎，却发现追来的蛇形黑影在接触到罗盘金光时瞬间汽化。
男人弹指点燃烟斗，火光映亮他右眼里的青铜卦象："顾临渊，归墟茶馆的账房先生。
"他忽然用烟杆挑起杨谋下巴，"顺便问下，你见过会下棋的龙吗？
"远处传来苏挽云撕心裂肺的尖叫，整座精神病院开始向下塌陷。
顾临渊揽住杨谋跃入突然出现的青铜门，门扉闭合前，杨谋看见十八层地狱般的景象中，陆九渊正从脊椎里抽出一柄白骨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