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双层床下铺,盯着上铺床板缝隙里漏下的水泥灰。
掌心的金纹己经蔓延到手腕,像是有人用毛笔蘸了金粉在皮肤上画电路图。
"山子!
外头有靓女找!
"老张的破锣嗓子吓得我一激灵,脑袋撞在上铺床沿上。
摸着鼓起的大包钻出工棚,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工地门口停了辆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车头上那个带翅膀的B字标我认识——上次帮售楼部搬沙盘时见过,据说能换十辆五菱宏光。
穿包臀裙的眼镜妹正拿着手机比对什么,工头点头哈腰地凑在旁边。
我走近时听见他在吹牛:"当时那钢筋架子眼瞅着要塌,我噌地就冲上去......""您右手虎口有伤疤吗?
"眼镜妹突然打断。
工头噎住了,我下意识攥紧右手。
昨晚切西瓜时被刀刃划破的伤口早就愈合,现在连道红印都没留下。
"行车记录仪拍得很清楚。
"眼镜妹推了推金丝眼镜,"救人的小哥右手背有淡金色纹路。
"她突然转向我,"能看看您的手吗?
"工头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我慢吞吞伸出右手,阳光下的金纹像活过来似的流转。
眼镜妹眼睛一亮,掏手机就要拍照,我赶紧缩回手在裤腿上蹭了蹭:"沾了水泥,脏。
"后车窗就在这时降了下来。
昨天见过的香奈儿女人戴着墨镜,红唇轻启:"给他五万。
"我腿肚子开始转筋。
上次摸五万块钱还是帮老家表叔凑彩礼,那会二十张钞票数了八遍,沾着鱼腥味和猪油味。
"我们苏总说,这是谢礼。
"眼镜妹递来信封的姿势像在发圣旨,"还有,明天下午三点......"话没说完就被工地对面传来的吵闹声打断。
卖凉茶的三轮车卡在窨井盖上,穿白大褂的姑娘正踮脚够着车把手。
她马尾辫上别着朵蔫了吧唧的栀子花,露在口罩外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下意识跑过去帮忙。
掌心刚碰到三轮车铁架,那些金色纹路突然开始发烫。
生锈的车架突然变得透明,我能看见每颗螺丝的锈蚀程度,就像上周突然看懂工程图纸似的。
"往左三十度。
"我听见自己说。
姑娘诧异地看我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三轮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哐当一声脱离了窨井盖。
口罩里传出闷闷的道谢声,带着点江南水汽的软糯。
回工棚时我手里多了杯凉茶。
墨镜女人己经走了,工头蹲在彩钢房门口嘬牙花子:"行啊山子,攀上高枝了。
"他盯着我手里的信封,眼珠子绿得跟狼似的。
半夜热得睡不着。
金纹己经爬到肘关节,皮肤下像有蚂蚁在搬家。
我蹑手蹑脚翻出工地,城中村的霓虹灯牌晃得人眼晕。
街角有家二十西小时药店,玻璃橱窗上贴着褪色的"代煎中药"广告。
推门时风铃叮咚响,柜台后站起来的竟是白天那个凉茶姑娘。
她摘了口罩,鼻尖上有粒小痣,栀子花别在耳边,蔫得更厉害了。
"买什么?
"她声音像浸了薄荷叶。
我张了张嘴,突然瞥见药柜最上层的陶罐。
那些青花瓷罐子明明蒙着灰,在我眼里却亮得像LED灯。
喉咙突然发紧,指尖不受控制地指向某个方向:"第三排左数第七个罐子。
"姑娘的眼神瞬间变了。
她踩上凳子够那个积灰的罐子时,白大褂下摆露出截纤细的脚踝。
罐子落地扬起一阵陈年药香,我凑近看时,暗褐色的根茎突然在视网膜上浮现出金色脉络。
"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是十年生的地榆?
"姑娘的声音在发抖。
我后背开始冒冷汗。
掌心金纹突突首跳,太阳穴像是被人拿改锥往里钉。
视线开始模糊前,听见姑娘急急忙忙翻找药材的声音,还有瓷碗碰撞的清脆响动。
再睁眼时满嘴都是苦味。
姑娘正在碾药,侧脸在节能灯下泛着玉色:"你中了很烈的火毒。
"她突然转头,鼻尖那粒小痣跟着晃动,"今天那杯凉茶里我加了金银花,但看来不够。
"我盯着她腰间晃动的玉佩出神——虽然款式不同,但玉质和我那块碎玉一模一样。
掌心的金纹突然收缩成团,在皮肤下拱出个山字形图案。
窗外传来早班公交的报站声。
姑娘把牛皮纸包推过来时,指尖沾着深绿药汁:"我叫林雪。
明天带我去你捡到玉的地方看看,这包地榆根煎水喝,能暂时压住你的......"她顿了顿,"阳气。
"回工棚的路上,我把药包捂在怀里像揣着个炸弹。
经过炒粉摊时,老板娘突然探出头:"山子,你眼睛怎么变成琥珀色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