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赵大哥的码头江湖

红银 紫丹的日后 2025-05-27 17: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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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十六铺码头笼罩在薄雾里,赵阿虎蹲在货栈屋檐下,用草绳捆扎着磨破的麻鞋。

他望着斜对面宝源丰当铺的青瓦,想起昨夜孙展说的"月钱二两"——那是他辛辛苦苦干一个月搬运工都攒不到的数目。

少年摸了摸裤兜里的半块硬饼,指尖触到枚铜元,正是前日在码头捡到的"浙江魏碑体"。

"阿虎哥,工头来了!

"瘦小的童工顺子拽了拽他的破衣袖。

七个戴瓜皮帽的汉子押着几辆铁轮车过来,车上堆着用油纸包好的棉纱。

工头刘***子叼着旱烟,腰间别着根牛皮鞭,在苦力们面前踱来踱去:"英国大班的货,申时前必须装完,每人先发五文钱买包子!

"铜元抛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

赵阿虎捡起属于自己的那枚,对着光一看,瞳孔骤缩——币面"光绪元宝"西字写得歪歪扭扭,龙纹模糊不清,分明是枚私铸假币。

他捏着铜元转身,正看见刘***子冲他阴笑,袖口露出半截青色牡丹刺绣。

"刘爷,这钱......""嫌少?

"牛皮鞭突然抽在肩头,赵阿虎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木箱上,"小赤佬,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再废话滚去喝黄浦江水!

"周围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顺子攥着假币的手在发抖,嘴唇都白了:"阿虎哥,这钱......当铺不收的......"赵阿虎盯着刘***子的袖口,想起孙展说过的青帮暗语。

十六铺码头分属七个堂口,青色牡丹是"青竹帮"的标记,而毛鸿逵的"江船会"与青竹帮向来面和心不和。

他摸了摸裤兜,那里还藏着半块从毛鸿逵当铺后门捡到的真龙洋——昨晚孙展教过他,真龙洋敲起来声音清脆,尾音悠长。

"刘爷,"他强压怒火,将真龙洋拍在车帮上,"您看这枚咋样?

"刘***子挑眉,拾起银元在掌心掂了掂,脸色突然变了。

赵阿虎看见他眼神闪烁,知道这枚银元戳中了要害——青竹帮最近在码头放印子钱,用的正是掺铅的假币,而毛鸿逵的当铺是方圆十里唯一敢验真币的地方。

"哪儿来的?

"工头的声音冷下来,身后的汉子们慢慢围上来。

赵阿虎后退半步,后背抵着冰凉的铁轮车。

他想起孙展说过的"码头江湖规矩":一旦撕破脸,要么硬扛到底,要么找靠山。

此刻宝源丰的屋檐近在咫尺,他甚至能看见二楼窗口晃动的月白短褂——孙展正在账房核对银元成色。

"放开他!

"清亮的童声突然响起。

孙展穿过人群,袖中露出半截验银镊子,"刘爷,您这铜元......""小赤佬,你算哪根葱?

"刘***子的鞭子劈头盖脸抽来,却被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稳稳攥住。

"毛总的场子,你也敢撒野?

"涛涛的声音从孙展身后传来,护卫的勃朗宁手枪在腰间晃了晃,"上个月青竹帮的老七,可是在苏州河漂了三天呢。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刘***子的鞭子无力地垂在地上,额角渗出冷汗:"涛哥,误会......都是误会......""误会?

"孙展捡起地上的假币,在指尖转了个圈,"刘爷知道二七宝的规矩吧?

九成二银含量,您这铜元......"他用镊子敲了敲币面,发出沉闷的钝响,"怕不是连五成铜都没有?

"工头脸色铁青,突然指向赵阿虎:"他......他偷了毛总的银元!

""放屁!

"赵阿虎怒吼,却被涛涛一个眼神止住。

孙展注意到护卫袖口的帆船刺青轻轻扬起,与毛鸿逵的一模一样。

"这样吧,"涛涛从怀里摸出枚鹰洋,抛给刘***子,"今天的工钱,用真钱结了,如何?

"刘***子接住银元,咬了咬齿尖,脸色阴晴不定。

远处传来英国大班的汽笛声,工头终于挥手:"换钱!

都他妈快点!

"苦力们围在铁轮车旁,用假币换真龙洋。

赵阿虎攥着属于自己的两枚银元,忽然听见孙展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青竹帮的人今晚要劫陈先生的工地,你带顺子他们去棚户区躲躲。

""你怎么知道?

""刘***子的鞋底有木屑,"孙展瞥了眼工头远去的背影,"陈先生的工地正在锯钢筋,这种松木屑,全上海只有那家锯木厂有。

"暮色降临时,赵阿虎蹲在苏州河埠头,看着孙展清洗验银镊子上的铜锈。

远处,陈啊春的工地亮起点点马灯,青年正在指挥工人搬运钢材。

顺子啃着刚换来的白面馒头,忽然指着对岸:"阿虎哥,那是不是......"三个黑影翻过工地围墙,手中棍棒闪着寒光。

赵阿虎咒骂一声,抓起身边的撬棍就跑,孙展紧随其后。

他们赶到时,正看见刘***子挥着斧头砍向陈啊春的图纸,工人们用铁锹与青竹帮的汉子对峙。

"住手!

"赵阿虎的撬棍砸在砖墙上,惊飞一群麻雀,"毛总说了,这片地归江船会罩着!

"刘***子转头,脸上有道新划的血痕:"小赤佬,毛鸿逵自身难保,还管得了你们?

"孙展瞳孔骤缩——这句话别有深意。

他迅速扫过工地,发现原本堆在角落的钢材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印有"英国怡和洋行"字样的木箱。

更诡异的是,木箱缝隙里露出半截麻绳,绳结样式竟是码头苦力间流传的"紧急求救信号"。

"阿虎,帮陈先生挡着!

"他大喊一声,冲向木箱。

撬开箱盖的瞬间,扑面而来的不是棉纱,而是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那是火药的味道。

"全部退后!

"孙展转身时,看见刘***子正将火把扔向木箱,"那是炸药!

"千钧一发之际,涛涛的枪响了。

子弹擦着工头的耳朵飞过,将火把打落在地。

毛鸿逵带着几个伙计冲进工地,玄色长衫下的金表链晃得人眼花:"青竹帮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地盘上玩炸药?

"刘***子浑身发抖,扑通跪下:"毛总,是上头的命令......""上头?

"毛鸿逵冷笑,从袖中摸出枚银元,扔在炸药箱上,"告诉你们帮主,再敢动陈先生的工地,下次就不是断根手指这么简单了。

"孙展注意到那枚银元正是今早验过的"江南省造"样币,币边的三道刻痕在火光下格外醒目。

陈啊春捡起图纸,忽然看向孙展,眼中闪过惊讶:"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炸药?

""木箱的重量不对,"孙展擦了擦额角的汗,"一吨钢材和一吨炸药,搬起来手感差很多。

"赵阿虎望着好友,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陌生又熟悉。

那个曾经和他一起偷窝窝头的小赤佬,如今说起话来像个留洋归来的先生,连毛鸿逵都要另眼相看。

"阿虎,"孙展低声说,"去把码头的兄弟们叫来,今晚轮流守工地。

陈先生的排水系统,关系到整个贫民窟的活路。

"少年点头,刚要走,却被毛鸿逵叫住:"赵阿虎是吧?

"商人扔给他一串钥匙,"以后你管着工地的材料库,月钱一两。

"赵阿虎愣住了,周围的苦力们发出惊叹。

一两白银,足够他给瞎眼的老娘抓药,还能给顺子买双新鞋。

他攥着钥匙,忽然想起孙展说过的"码头江湖"——原来真正的江湖,不是靠拳头,而是靠脑子。

深夜,孙展站在宝源丰二楼窗前,望着工地里忙碌的身影。

涛涛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递来一碗热汤:"小赤佬,今晚的炸药,是给俄国人准备的。

""俄国人?

"孙展挑眉,想起1900年庚子事变,俄国正觊觎东北铁路权。

护卫点点头,耳后的伤疤在月光下泛着白光:"青竹帮收了俄国人的钱,想炸了工地,嫁祸给义和团。

""那毛总......""毛总自有打算。

"涛涛转身离开,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小赤佬,记住,别靠近苏州河最西边的货栈,那里......不干净。

"孙展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档案里记载的1900年上海黑帮混战,突然意识到,毛鸿逵、青竹帮、俄国人,还有那个神秘的"江船会",早己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他和赵阿虎,不过是网中的两枚小棋子。

楼下传来赵阿虎的笑声,少年正带着苦力们搬运钢材,陈啊春站在一旁讲解图纸。

孙展摸出袖中的鹰洋,币边的刻痕硌着掌心——那是三道横线,在摩斯密码里代表"三",而明天,正是五月二十三,一个看似普通,却可能改变许多人命运的日子。

黄浦江的风带来隐约的汽笛声,孙展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段影像:1900年的上海码头,一群苦力举着简陋的工具,守护着一片即将崛起的土地。

而他,有幸成为这段历史的参与者,用一枚枚银元,敲响旧时代的丧钟,迎接新时代的黎明。

"小展!

"赵阿虎的喊声打断思绪,少年在月光下举起一块钢材,"陈先生说,明天开始打桩基,用你说的三七五钢材!

"孙展笑了,对着楼下比了个OK的手势——这个来自后世的手势,在1900年的上海,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充满希望。

他知道,属于他们的江湖,才刚刚开始。

而每一个选择,每一枚银元,都将成为历史长河中的惊涛骇浪,推动着时代的巨轮,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