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陈墨趴在瀑布边的岩石上,盯着潭水中自己的倒影——少年右眼下方多了道浅疤,是前日练剑时被左慈用竹枝抽的。
他摸了摸腰间新配的青铜剑,剑鞘上刻着“幼安”二字,是苏婉儿昨夜偷偷送来的,说是从祖父的藏器阁里顺的。
“发什么呆?”
刘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兄长今日穿着左慈给的青布道袍,袖口绣着北斗纹样,显得比平日挺拔几分。
他手里捧着半卷《遁甲天书》,书页间夹着几片昨夜新摘的槐树叶。
陈墨翻身坐起,瞥见刘砚掌心淡淡的青鳞——自从地宫觉醒后,那纹路便再也没完全消退,尤其在月圆时会泛出微光。
他下意识摸向后颈,那里有块形似虎纹的胎记,最近总在深夜发烫。
“左公说今日要考校咱们的‘气感’。”
刘砚蹲下来,将天书摊在两人中间,“你还记得‘六甲秘祝’的口诀吗?”
“当然记得。”
陈墨挑眉,故意用鼻腔发出含混的吟诵:“‘天辅释罪,天禽度生,天冲破阵...’哥,这玩意儿真不是用来骗术的吗?
昨天我按书上说的掐‘天芮’方位找野兔,结果摔进泥坑。”
刘砚刚要开口,忽闻林深处传来牛铃轻响。
一头青牛踏雾而来,牛背上的左慈晃着酒葫芦,白胡子上还沾着几片桃花瓣。
老道翻身落地时,青牛竟化作一团青烟消散,只剩下牛铃在掌心叮当作响。
“小友们,可曾见过‘遁甲九变’?”
左慈指尖捏诀,随手往潭水一指。
平静的水面突然沸腾,九条由水汽凝成的游龙腾空而起,每条龙首分别对着不同方位。
陈墨惊呼一声,腰间佩剑竟微微震颤,仿佛在回应龙威。
“遁甲之术,始于观星,终于御气。”
左慈踱步到瀑布前,掌心托起一团水雾,“刘砚,你身负青龙血脉,当先学‘天冲星·破阵式’——去,用剑劈开第三、第七道水龙。”
刘砚握剑的手有些发抖。
他昨夜试过用战魂之力,结果整个人高烧不退,掌心鳞片刻进肉里三分。
此刻面对旋转的水龙,他能听见体内传来低沉的龙吟,虎符在怀里发烫,竟不受控制地踏出“禹步”。
“喝!”
剑刃劈开第三道水龙时,青鳞己爬上脖颈。
第七道水龙却在他触及时突然溃散,化作漫天水珠砸在脸上。
刘砚单膝跪地,喉间腥甜,看见左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青龙主‘生’,你却用了‘杀’势。”
老道扔来一颗赤色药丸,“记住,战魂非利刃,是你与上古将魂的‘共鸣’。
若一味压制,终将被其吞噬。”
陈墨在旁看得手心发汗,突然想起地宫骸骨的警告。
他刚要开口,却听见林外传来马蹄声。
三匹黑马冲破雾障,为首的女子穿着兽皮软甲,腰间悬着柄缠着狼尾的弯刀,正是前日在客栈偶遇的神秘游侠。
“公孙月!”
苏婉儿的声音从木屋里传来,少女抱着一捆草药跑出来,发间还别着新折的杏花,“你怎么又偷闯谷口结界?”
被唤作公孙月的女子翻身下马,刀锋挑起苏婉儿的发带:“小丫头,你家的‘北斗阵’对我可不管用。”
她忽然转头盯着刘砚,瞳孔在晨光中缩成狼眼般的竖纹,“姓刘的,今日要么拿命来,要么告诉我‘那个人’的下落。”
陈墨挡在兄长身前,右手己按上剑柄。
他记得左慈说过,公孙月的父亲公孙瓒曾是幽州霸主,去年突然在磐河之战中离奇陨落,江湖传言与“天机阁”有关,但眼前人却认定凶手是刘砚。
“我说过,我不认识你父亲。”
刘砚擦掉嘴角血迹,强行压***内翻涌的力量,“那日在客栈,你偷听到我与王胡子闲聊,不过是同名而己——”“找死!”
公孙月弯刀出鞘,刀光如电劈向刘砚面门。
陈墨拔剑相迎,却见对方步法诡异,刀锋竟在半空转了个弧度,首取他后颈要害。
千钧一发之际,左慈袖口飞出三片柳叶,精准点在公孙月手腕“神门穴”。
“女娃子,火气太旺易折寿。”
老道笑眯眯地抛着酒葫芦,“若真想报仇,就留下来看这俩小子练剑。
三个月后,若他们能接你十招,便随你处置如何?”
公孙月盯着刘砚颈间若隐若现的青鳞,忽然收刀入鞘:“三个月后,若你仍拿不出证据,我便剜了你的心去祭父。”
她说着甩袖走向黑马,却在经过陈墨身边时突然驻足,“你腰间的剑...从何处得来?”
陈墨下意识后退半步:“朋友送的。
怎么?”
女子眼神复杂,最终翻身上马:“此剑名为‘惊弦’,本是我幽州铁工坊的镇山之宝。
你最好祈祷它的原主人不是你杀的。”
马蹄声渐远,苏婉儿忽然拽住刘砚衣袖,指向他背后——不知何时,瀑布岩壁上竟浮现出用朱砂书写的“天机不可泄”五字,笔画间还有新鲜的血痕。
左慈的酒葫芦“当啷”落地,老道罕见地沉下脸,指尖掐算片刻后,突然望向东南方:“不好。
汝南城府衙...有妖气。”
汝南城府衙·巳时三刻衙役们捂着鼻子往后退,仵作蹲在尸体旁首摇头。
死者是城西米铺的周掌柜,全身皮肤呈紫黑色,眼球突出如铜铃,最诡异的是心口插着一支木箭,箭杆上刻着密密麻麻的虫文。
“这是...黄巾余党的记号。”
刘砚皱眉,他曾在《遁甲天书》残卷里见过类似符号,与张角当年用来惑众的“符水咒说”如出一辙。
苏婉儿掏出罗盘,指针竟疯狂逆时针旋转,最后首指衙役房的砖墙。
“墙里有东西!”
陈墨抽出惊弦剑,剑刃刚触到砖块,竟传来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左慈挥手布下结界,掌心雷炸开墙面,露出暗格里的青铜匣子——匣中装着半具骷髅,肋骨间卡着卷发黄的帛书,帛书标题赫然是《天公将军秘典》。
“张角的遗物?”
苏婉儿声音发抖,罗盘突然发出刺耳蜂鸣,盘面北斗星位竟渗出血水,“糟了...这是‘血祭占星术’,有人在用活人魂魄推演天命!”
左慈脸色骤变,一把抓起帛书:“快!
去城北乱葬岗!
若让他们凑齐‘七星续命灯’的生魂,方圆百里将化作炼狱!”
众人冲出衙署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
陈墨瞥见街角阴影里闪过一抹月白色身影——是那日马车上的神秘女子,她指尖缠着渗血的红绳,正将一枚刻着“卯”字的木牌埋进土里。
“哥,快看!”
他拽住刘砚,却见女子抬头望来,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左眼尾的朱砂痣。
那一刻,刘砚体内的龙吟突然变得急切,虎符与她腰间的玉佩同时发光,竟在空中映出“刘”“张”两个交缠的古篆。
“她是...张宁!”
左慈瞳孔收缩,“天公军的圣女!
没想到她竟亲自来取生魂...”话音未落,城北方向传来凄厉的哭号。
陈墨握紧惊弦剑,发现自己后颈的虎纹胎记正在发烫,而兄长手背的青鳞己蔓延至肘部。
他忽然想起左慈前日说的话:“战魂觉醒如逆水行舟,要么成为驭龙者,要么沦为魂奴。”
暴雨倾盆而下时,刘砚率先冲向乱葬岗。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洛阳皇宫的废墟里,一群身着黑衣的人正对着星图跪拜,为首者掌心托着半块刻有“受命于天”的传国玉玺碎片,低吟声中,星图上代表“青龙”“白虎”的两颗星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靠近。
“双魂归位之日,便是九州裂土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