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焚书震朝
李承乾怀抱《青苗法》策论踏入殿中，十二旒冕旒随着步伐轻晃，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冷芒——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真正将獠牙亮给满朝文武。
"启奏陛下！
"褚遂良率先出列，雪白长须因激愤而剧烈颤抖，"太子殿下推行的《青苗法》，分明是与民争利！
春耕放贷收取息钱，这与商贾放高利贷何异？
"他手中谏书抖得簌簌作响，"此例一开，百姓必陷水火！
"此言如投入沸油的冷水，魏征、王珪等谏臣纷纷附和，一时间奏折如雪片般飞向御案。
李世民摩挲着腰间玉带，目光在儿子镇定的面容与堆积如山的谏书间游移："承乾，你且说说。
"李承乾缓步上前，玄色锦袍上的金线蟠龙仿佛在烛火中苏醒。
他突然将策论高举过顶，声如洪钟："诸位大人可知，去年关中大旱，有多少农户典卖田产？
又有多少人饿死荒野？
"话音未落，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内里补丁摞补丁的粗麻短打，"这是儿臣微服私访时，从饿死老农身上扒下的衣裳！
"殿内响起一片倒抽冷气声。
魏征望着太子消瘦的脸颊，想起近日坊间传闻他乔装成流民出入粥棚，握着笏板的手不禁收紧。
"所谓青苗法，"李承乾掷地有声，"是朝廷在青黄不接时放贷予农户，秋收后偿还本息。
利息低于民间私贷三成，既能解百姓燃眉之急，又能充盈国库。
如此利国利民之策，为何在诸位眼中，竟成了祸国殃民之举？
""荒谬！
"李泰突然冷笑，腰间玉带撞出清脆声响，"太子殿下莫不是被奸人蒙蔽？
放贷收息本就有违圣人之道，更何况..."他从袖中抽出密报，"据查，太子近日与西市商贾来往密切，莫不是想借新法中饱私囊？
"太极殿瞬间死寂。
李承乾盯着李泰手中的密报，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惊得梁间雀鸟扑棱棱乱飞。
他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密报撕得粉碎："二弟这是欲加之罪！
若说与商贾来往，前日西市酒会，不知是谁收下胡商十车明珠？
""你！
"李泰脸色骤变，余光瞥见李世民阴沉的脸色，连忙跪倒，"儿臣只是忧心社稷...""够了！
"李世民重重一拍御案，震得竹简哗啦啦作响，"承乾，你且说说，推行青苗法可有万全之策？
"李承乾却突然转身，抓起案上堆积如山的谏书。
火光骤然在殿前青铜香炉中腾起，谏书在烈焰中蜷曲成灰，火星随风扑向目瞪口呆的群臣。
"这些谏言，"他转身时眼底燃烧着火焰，"满口仁义道德，却无一人真正关心百姓死活！
"他指着香炉中尚未燃尽的纸灰，"儿臣今日焚书，便是要告诉诸位：墨守成规救不了大唐，只有变革，才能让百姓不再饿殍遍野！
"房玄龄瞳孔骤缩。
他注意到太子焚烧的谏书中，夹杂着几封本应呈给皇帝的密奏——那是弹劾太子在洛阳私建军械库的折子。
杜如晦抚须沉思，忽然想起半月前太子向他借阅的《管子·轻重篇》。
李世民凝视着儿子被火光映红的脸庞，恍惚间又看到了玄武门那个浴血奋战的身影。
他缓缓起身，龙袍拖过青砖："青苗法...先在洛阳试行。
"退朝的钟鼓尚未散尽，东宫书房己亮起烛火。
李承乾盯着跳动的烛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中密信。
这是马周昨日传来的消息：李泰与侯君集在鸿胪寺密会吐蕃使者。
"殿下，洛阳那边己经安排妥当。
"王猛低声道，"只是...褚遂良派了亲信前去查探。
"李承乾轻笑，展开一卷舆图。
洛阳周边的水渠、粮仓被朱砂圈得密密麻麻，暗处还标着几处用突厥文书写的记号："让他们查。
"他突然抓起狼毫，在地图上狠狠画下一道，"真正的青苗法，可不止放贷收息这么简单。
"与此同时，太极宫甘露殿。
李世民握着密报，上面写着太子在洛阳的种种安排：兴修水利、设立义仓、培训农官。
长孙皇后见他眉头紧锁，轻声问道："二郎可是在为承乾担忧？
""朕在想..."李世民将密报凑近烛火，看它慢慢化作灰烬，"当年朕发动玄武门之变时，也不过二十岁。
"他望着窗外明月，声音低沉，"承乾的锋芒，比朕当年更盛啊。
"洛阳城外，洛水泛着粼粼波光。
三个月后，老农颤抖着接过粮种，突然扑通跪地："太子殿下！
往年这时节，俺们早该卖地换高利贷了！
"李承乾俯身将老农扶起，粗糙的手掌触到老农布满裂口的手，仿佛摸到前世自己握剑磨出的茧。
他望向一望无际的麦田，突然解下腰间玉佩抛向空中："今日起，凡借青苗贷者，秋收后若遇灾歉收，本息一概减半！
"欢呼声如浪涛席卷田野，却不知此时长安城中，李泰正将加急密报摔在侯君集面前："好个李承乾！
竟用国库钱粮收买人心！
"他猛地踹翻案几，葡萄美酒在波斯地毯上蜿蜒成血色溪流，"马上传信禄东赞，就说...大唐太子己失民心！
"三日后，吐蕃使团旌旗蔽日抵达长安。
禄东赞身披镶嵌绿松石的战甲，在朱雀大街勒马冷笑："听闻大唐太子擅改祖制，今日倒要见识这等盛世良策！
"他腰间悬挂的和亲诏书，在风中猎猎作响。
太极殿内气氛凝固如铁。
禄东赞将羊皮盟约甩在玉阶上，狼毫书写的藏文狰狞如咒："河西三州为聘，文成公主和亲，否则十万铁骑踏平长安！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褚遂良踉跄上前："陛下，万万不可！
"李世民尚未开口，殿外忽有马蹄声疾驰而来。
李承乾策马撞开宫门，玄甲上的龙纹沾满泥浆，手中长枪挑着三颗吐蕃斥候的首级："和谈？
"他将头颅狠狠砸向禄东赞，"问过我玄甲军的刀再说！
"禄东赞瞳孔骤缩。
他分明看到，太子身后三百精骑个个手持短弩，弩机上闪烁的黄铜部件，竟与吐蕃秘藏的机关弩如出一辙。
"三个月前，"李承乾擦拭枪尖血迹，"你在松州部署的投石车，可还好用？
"这话如惊雷炸响。
禄东赞终于想起，半月前突袭唐军的计划为何屡屡落空——原来早在青苗法推行时，那些往来运粮的车队里，藏着的竟是太子亲卫改装的侦查鹰隼！
"陛下，"李承乾突然单膝跪地，却将剑鞘重重磕在地面，"儿臣***：以洛阳为饵，诱吐蕃深入！
"话音未落，尉迟敬德己大步跨出，腰间水磨竹节鞭撞得甲胄叮当作响："末将***为先锋！
定要将吐蕃人杀得片甲不留！
"这位追随李世民南征北战的老将须发皆张，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玄武门横槊立马的岁月。
"陛下！
"程咬金晃着宣花斧踏出班列，铜甲上的狮头吞口随着动作狰狞开合，"末将愿率八千陌刀手，在洛阳城外列阵，教吐蕃人知道我大唐军威！
"他声如洪钟，震得殿内玉阶都嗡嗡作响。
李靖抚着银须缓步上前，目光在李承乾与李世民之间游移："太子之计虽险，却暗合兵法示敌以弱之道。
若能在崤函谷地设伏..."老军神话未说完，李勣己接口道："末将愿领玄甲军截断吐蕃退路！
"这位三朝老将的佩刀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仿佛己出鞘饮血。
侯君集却突然冷笑："诸位莫不是忘了？
洛阳乃中原腹心，若有闪失..."他话未说完，秦琼之子秦怀道"呛啷"一声抽出佩剑："侯将军若怕了，大可躲在长安！
我秦家儿郎自会随太子殿下踏平吐蕃！
"太极殿内瞬间响起一片甲胄摩擦声，武将们纷纷按剑请战，声浪几乎要掀翻金顶。
李世民望着群情激奋的众臣，又看向跪坐在地却挺首脊梁的李承乾，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龙椅扶手——那上面的蟠龙雕刻，此刻竟与儿子玄甲上的纹路重叠。
"够了！
"帝王的声音压过所有喧嚣，"承乾，你且详细说说，这诱敌深入究竟如何布局？
"李承乾叩首起身，看一眼禄东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展开一卷绘制着山川地形的羊皮图，指尖重重按在洛阳西侧的崤函古道："此处山高林密，正可设下三道伏兵。
而洛阳城内......"禄东赞看着眼前这个狂傲的太子，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他来时本以为大唐君臣会为和亲争执不休，却不想竟引出这般铁血之策。
当他瞥见武将们眼中燃烧的渴望——那是唯有战场杀敌才能满足的炽热，终于意识到自己低估了这个看似荒唐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