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喂食
他低头靠近老鹰身侧,小心翻动那一撮羽毛缝隙,只见伤口周围竟然密密麻麻爬着几条乳白色的虫子,在腐肉间钻动。
空气中立刻多了一种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
“蛆。”
小林站在不远处,脸都白了,“这虫好恶心啊……我想吐……”“不光有蛆。”
孟闲眼尖,一只带着光泽的淡黄色小虫正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爬来。
他一皱眉,抬手“啪”地一下拍死,低头一看,掌心是摊开的马蝇幼虫——这种虫子专在高湿伤口处产卵,腐肉是它们最爱的温床。
“马蝇,”他低声说,“山林里常见,带菌,咬人也毒,得注意一下。”
他将虫尸丢进垃圾桶,又用驱虫喷雾沿伤口外围仔细喷了一圈。
等所有虫卵和活虫清理干净后,才将老鹰送去拍了X光片。
结果很快出来,孟闲盯着片子皱起眉:“左翅尺骨骨折。”
尺骨,是连接翅膀内侧肌肉的重要支撑骨之一,位置较靠近翅膀中央。
对猛禽来说,这类骨折若不妥善固定,不仅无法飞行,日后还极可能丧失狩猎能力。
“好在没错位太严重。”
孟闲放下片子,揉了揉眉心,“还来得及。”
他让小林协助固定老鹰的身体,又重新回到手术台旁,清理创口。
腐肉需要切除,他动作迅速而稳重,小刀剜开发黑组织,露出新的、泛着血色的肉。
他一边清理一边消毒,动作轻柔,却丝毫不含糊。
等到处理完伤口,他熟练地将翅膀摆正,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小型兽用夹板,为老鹰骨折部位进行了对位固定。
随后,他拿出干净绷带,从肩部开始一圈圈缠绕,固定伤口,又细心绕过爪和羽翼,不留死角。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缓缓松了口气。
老鹰整个过程中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躺着,偶尔眨眨眼,看着他。
“真是个忍耐力爆表的小家伙。”
孟闲看了它一眼,语气里多了点感慨和钦佩,“你可得好好活下来,不然我这白忙一场。”
小林看着包得严严实实、被盖了块小毛巾的老鹰,不由得感叹:“老板,你还真行……我第一次见你这么认真。”
孟闲低头检查着夹板的松紧,头也不抬地笑了一声:“这可是条命啊。”
“去趟超市,”孟闲摘下手套,转头吩咐小林,“买点新鲜的牛肉和羊肉,要切成条,细一点,等下喂它。”
“好嘞。”
小林一边记着一边脱掉外套,正准备出门,就听门口传来“叮铃”一声风铃响。
一个抱着毛茸茸比熊的小姑娘探头进来,笑着喊:“老板,有人在吗?”
小林转头,立刻露出职业笑容:“有的有的,老板在里面忙呢。
要打疫苗还是洗澡?”
女孩一边抱着狗走进来,一边环顾西周。
忽然视线落在那只正在台面上蹲着、绷带缠满翅膀的猛禽上,一下子愣住,惊叫道:“天哪!
白头鹰?!
你们这还收猛禽的吗?”
“嗯啊,”小林随口应着,顺势也走近了些,“老板救回来的,我正要出去给它买肉。”
女孩听了一怔,下意识问:“它吃什么肉啊?
我刚才才去买菜回来,手里正好有。”
“牛肉羊肉都行,”小林说着,下意识朝她手里的环保袋看了一眼。
“巧了!”
女孩立刻笑了,拍了拍袋子,“我俩都买了。
要不你们先拿我的喂吧,老板一会儿给我家巧克力打疫苗的时候打个折就行!”
巧克力是她家狗的名字。
话音刚落,孟闲转过身来,看了她一眼,嗓音淡淡地说:“那就多谢啦。”
他声音清润,不带情绪,像是随口应着,但那抬眸的一瞬,却叫女孩怔了怔。
她这才看清楚眼前这位“猛禽医生”长得多出挑——白净清瘦的脸,细眉,削薄的唇,眼尾微垂,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看着伤鹰时的神情却格外柔和。
尤其那双戴着薄手套的手,修长干净,骨节分明,像是专门为了做精细活而生的。
她一下有些看呆了。
小林咧嘴一笑,伸手接过女孩手里的袋子,打趣似地补刀:“我们老板帅吧?
单身哟。”
女孩脸“腾”地一下红了,轻咳一声,转头装作和自家比熊说话:“乖,等会儿不许乱动。”
小林打开袋子检查了一下,里面的牛肉和羊肉都是刚从肉铺取出来的,颜色鲜亮,还带着些许温度,显然刚切不久,正好适合喂食。
一般买菜顺便叫老板切一下,对方都会答应,这肉一看就是老板切好的。
“太及时了。”
她把肉交给孟闲,又冲那只鹰努努嘴,“它肯吃不?”
“试试。”
孟闲取了双干净筷子,夹起一条细瘦的羊肉,递到鹰的喙前。
台面上那只白头鹰像是恢复了些精神,圆润的眼珠静静地看着他,羽毛蓬起一点,但没像猛禽本能那样立刻张嘴撕咬。
“挑食?”
孟闲低声说了句,抬手微微抬起它的喙,用筷子小心戳了戳嘴角。
鹰终于张了嘴,筷子卡在了它的喙之间,虽是无力,却没抗拒。
他顺势把肉条塞进去,动作轻巧又果断,又用筷子把肉往喉咙里戳了戳。
那鹰喉头一动,“咕”地一下吞了,停顿几秒,又“砸吧”两下喙,像是在品味。
女孩在旁边小声说:“它是不是……认得你在救它啊?”
“可能。”
孟闲夹起第二条肉,“它知道自己要活。”
他语气平静,却透出一点点温柔的敬意。
那鹰像是真的饿狠了,连吞三口,只是动作还是慢,吃得小心翼翼。
“有希望。”
孟闲说。
“老板,”小林在旁边笑,“你是不是要收它当新店员啦?
养只鹰,镇店。”
“你来负责遛它?”
孟闲斜睨她一眼。
小林立刻举手投降:“不了不了,养狗都够我折腾的。”
孟闲却又夹了一条肉,递过去,低头时睫毛落在眼下,像羽毛拂过,语气轻了些:“但能救活就好,不白来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