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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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镇的风比京城的刀还利。贾珩裹紧青衫,望着城墙上“宣府左卫”四个大字——被风沙磨得发白,像老卒的铠甲,褪尽了金漆,只剩骨子里的硬。

城门口的守军扛着长枪,铠甲上结着盐霜,见了他,枪杆一横:“路引。”

贾珩递上黄纸路引,风沙卷着沙粒打在脸上,辣得生疼。守军扫了眼“投亲周铁牛”,抬了抬下巴:“参将府在镇北,顺着主街走,见旗杆就到。”

黑子打了个响鼻,蹄子踩在沙地上“咯吱”作响。贾珩牵着它往镇里走,两边的土坯房矮得像趴在地上,墙根堆着晒干的马粪,混着风沙的腥气,直往鼻子里钻。

“小爷,买碗羊汤?”路边的老妇掀开草帘,铜锅里飘出白乎乎的热气,“宣府的风,喝口热汤才扛得住。”

贾珩摸了摸怀里——只剩两文钱。他摇头:“不了。”

老妇叹口气,重新盖上草帘:“也是,投军的小子,哪个不是穷得叮当响。”

参将府的旗杆在风沙里若隐若现。那是根三丈高的木杆,挂着“宣府左卫”的红旗,边角被风撕成了流苏。贾珩站在门口,望着门楣上“参将府”三个字,手心里的信被汗浸得发皱——那是贾赦写的,“周铁牛吾弟:犬子珩儿今投麾下,若得照拂,贾某没齿难忘。”

门房的老兵正蹲在墙根啃馍,见了他,把馍往怀里一揣:“找谁?”

“周参将。”贾珩递上信,“这是家严的信。”

老兵扫了眼信皮,又上下打量他:“你爹是贾赦?”见贾珩点头,老兵咧嘴笑了,“当年红崖口那仗,你爹救过周参将——走,我带你进去。”

穿过两进院子,东厢房的门“吱呀”开了。屋里飘着浓烈的烟味,一个黑脸老将正蹲在火塘边烤手,左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颌,像条狰狞的蜈蚣。他面前的案几上摆着半坛烧刀子,酒气混着烟味,呛得人睁不开眼。

“周叔。”贾珩作揖。

老将抬头,目光像两把刀。他盯着贾珩看了半晌,突然抓起案上的酒坛灌了一口,粗声粗气:“贾赦的儿子?”他接过信,粗略扫了眼,把茶碗一推,“你爹当年守红崖口,三天没粮还能反杀***——你行吗?”

贾珩没说话,手心里全是汗。他想起生母的血信,想起荣国府的飞檐,想起马贼刀下的碎玉。

“演武场。”老将起身,刀疤随着嘴角的冷笑扯动,“试试你的本事。”

演武场试练

演武场在参将府后,沙地上插着箭靶,靶心被风沙吹得褪了色。周铁牛甩给贾珩一张弓、一壶箭:“骑射。”

黑子被老兵牵来,贾珩翻身上马。马镫硌得大腿生疼,他却像生在马背上似的,一夹马腹,黑子“嘶”地冲了出去。

第一箭:中靶心偏左三寸。

第二箭:擦着靶心飞过,钉在靶边。

第三箭:风卷着沙粒扑来,贾珩眯眼,弦响处——箭杆擦着靶心,钉进靶桩。

周铁牛哼了声:“三箭两中,马还不错——但战场上,敌人可不会等风停。”他指了指靶边的箭,“第二箭偏了,是因为你扣弦时手腕抖了。记着,拉弓要像拽牛尾巴,稳着劲儿,别让风把你的手吹歪。”

贾珩点头,手心沁出冷汗——这是他头回听人说“拉弓像拽牛尾巴”,比《武经》里的“引而不发”直白多了。

步战点拨

“步战。”周铁牛指了指旁边的新兵,“张铁柱,跟他比划比划。”

张铁柱是个山东大汉,肩宽得能扛门,咧嘴笑:“兄弟,得罪了。”

贾珩脱了青衫,露出精瘦的脊背。张铁柱挥着木棍扑过来,带起的风刮得人睁不开眼。贾珩矮身闪过,木棍“啪”地砸在沙地上,溅起一片尘雾。

“好身法!”周铁牛拍了下大腿,“但别光躲——战场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抄起根木棍冲进场子,“看我!”

周铁牛的木棍斜劈下来,张铁柱举棍去挡。周铁牛突然变招,木棍往下一压,挑向张铁柱的膝盖。张铁柱“哎呀”一声踉跄,周铁牛趁机用棍尾戳他的后腰——动作快得像闪电。

“瞧见没?”周铁牛把木棍扔给贾珩,“敌进我退,敌疲我打——你方才躲得漂亮,可没乘势反击,这是死穴。”

贾珩攥着木棍,想起前世擒敌术里的“借力打力”,试着照周铁牛的法子,在张铁柱再次扑来时,用木棍下压挑他的膝弯。张铁柱果然踉跄,贾珩紧跟着用棍尾戳他的肩窝——张铁柱疼得直咧嘴,却笑得更欢:“兄弟,这招比我家的牛还狠!”

夜授兵法

傍晚,营盘飘起饭香——是小米粥混着腌菜的味。新兵们围着火塘吃饭,张铁柱把自己的粥碗推给贾珩:“兄弟,喝我的——我多打了一碗。”

贾珩捧着碗,热粥烫得手发疼。周铁牛蹲在他旁边,撕了块腌萝卜:“你默写《九变篇》漏了‘途有所不由’——知道为啥漏吗?”

贾珩摇头。

周铁牛用筷子在沙地上画了幅图:“红崖口之战,你爹就是用了‘途有所不由’——明明能走大路,偏要绕山路,才抄了***的后路。兵书不是背的,是用的——你漏了这句,说明没把书读进骨头里。”

他掏出本磨破的《武经总要》,翻到《行军篇》:“这是你爹当年送我的,我翻烂了三本。你记着,扎营要看水脉,探路要听虫鸣——***的马队一来,草虫准得惊飞。”

贾珩接过书,书页间夹着干枯的草叶,还有块染血的布片——是周铁牛当年的裹伤布。他突然明白,这书里的每句话,都是拿血喂出来的。

深夜训话

月上中天时,周铁牛拍开坛烧刀子,拉着贾珩坐在营盘外的胡杨树下:“你爹当年跟我说,‘铁牛,咱们当兵的,护的不是城墙,是城墙里的百姓。’你记着,往后带兄弟,要把他们当自家兄弟——他们的命,比你的金贵。”

他摸了摸脸上的刀疤:“这道疤,是替你爹挡的。那年***夜袭,你爹为救个老卒暴露了位置,我扑过去替他挨了一刀。后来那老卒活了,给我送了十年的腌菜——你看,人心都是肉长的。”

贾珩望着周铁牛的刀疤,月光下,那道疤像条沉默的河。他想起马贼刀下的女贼,想起良乡驿站的老妇,突然懂了周铁牛的话——当兵的,护的是这些“腌菜”一样的百姓。

授号衣

“号衣。”周铁牛扔过来一套粗布衣裳,胸前的“宣府左卫”朱印褪成了粉色,“先当队正,月饷五斗米——比在京里要饭强。”

张铁柱凑过来,塞给他半块冷馍:“兄弟,咱这行,活过三年才叫兵。”馍上沾着沙粒,贾珩咬了一口,硬得硌牙,却比荣国府的燕窝粥香。

末了的话

夜渐深,风沙小了些。贾珩躺在草席上,望着营盘外的星空。黑子在马厩里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和他说话。

他摸出怀里的碎玉,月光下,“珩”字泛着幽光。远处传来巡夜的梆子声,“咚——咚——”

“娘,”他轻声说,“我活下来了。周叔教了我好多——拉弓要稳,步战要狠,兵书要读进骨头里。爹说得对,他是个好人。”

风卷着沙粒掠过营盘,吹得草席簌簌作响。贾珩裹紧号衣,想起周铁牛的话:“活过三年才叫兵。”他攥紧碎玉,在心里说:“我要活过三年,活过十年,活成您和爹盼的样子——护着宣府的风,护着宣府的百姓。”

营盘外的胡杨在风沙里摇晃,像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