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养心殿,檐脊上不时有鸟儿盘旋,发出叽叽喳喳的杂闹。
几名小太监口中喃喃念着,手中舞着着衣物驱赶,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殿内,一名着黄袍的中年人端坐桌前。
他是莱国的皇帝——禾帝,年号贞德,又称贞德帝。
禾帝今年四十有六,在位长达二十余年,是莱国数代帝王中,在位时间最长的一位。
他面容方正,眼神锐利,鼻梁高挺,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风流英俊的痕迹。
沐云景双膝跪地,声音沉稳,“禀陛下,臣,怀集将军沐云景,带领北境军击退胡国来犯之敌,今日特来交还兵符。”
怀集将军,是沐云景的官位。
出征北境给他加了镇北元帅衔。
北境事了,镇北元帅之衔就要收回。
莱国的兵制,统兵将领若是调动东南西北四境及京城防卫兵马,需由皇帝陛下颁发虎符,至军队核验,方能调动部队。
将领还朝后,必须在第一时间向皇帝交还兵符。
只因这几处的兵力占据了全国六成以上,且全是装备精良的精锐,战力远超地方军。
皇家对此极为重视!
“云景快快请起,咳~咳~。”禾帝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一道有力的手将沐云景扶起,“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看!”
“瘦了,也黑了,不过更结实了!咳~咳~”
禾帝笑着拍了拍沐云景的臂膀,目中满是欣慰。
刚说两句话,禾帝便觉喉咙瘙痒难耐,他忙取出一方白帕,掩住口鼻,咳嗽连连。
身旁的李公公赶忙取出一粒药丸送到禾帝口中。
“陛下,要不要臣唤太医!”沐云景担忧问道。
禾帝摆了摆手,“不用,咳~咳~,这药就是太医院开的,朕的身体无碍。”
虽然禾帝极力隐藏,但沐云景分明看到,丝帕上有着血迹,他不由的心酸。
禾帝却浑不在意,喝了口清水,问道:“北境的战况朕已知晓,但朕还是想听你说一遍。”
“是。”沐云景不敢怠慢,“禀陛下,此次入侵我莱国的十二万胡国之众,已被北境军全数歼灭,胡国的领兵元帅胡国右王,更是被臣活捉,不日便能押送回京。
臣料定,此战胡国青壮损失惨重,十年内无法恢复。
但是...此战中,我莱国也阵亡将士一万余人。”
说到阵亡的将士,他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眼角微润。
这一万余人,便是一万余个家庭,便有一万余个父母妻儿。
沐云景见过他们鲜活的模样,他们曾一起唱军歌,一起摔跤打闹,一起吃饭喝酒,一起吹牛打屁...
一场血战,他们永远的留在了北境。
有些人,甚至连尸骨都找不到。
“陛下,臣请为这些阵亡的将士封赏,请朝廷照顾他们的父母妻儿。”
“准!”
“谢陛下!”
“以七万,歼敌十二万,对方还多是骑兵,这样的大胜,莱国已多年未有!”
禾帝满目欣慰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苍天收走了朕的沐元帅,如今又还以一个沐小元帅,真是天佑莱国。”
他口中说的沐元帅便是沐云景的父亲——已故的镇国公沐易。
莱国地处中央,四周之国常有犯边,其中以北胡南越声势最为浩大。
十年前,南北两境多关告急,北境兵马不足,沐易只得统领三万禁军北上支援。
最终灭了胡国的皇属军,令北胡军马退去。
然,沐易也在此战后撒手人寰。
镇国公府只留下沐云景一支独苗。
如今沐云景的军事才能显露,不下乃父,怎不让禾帝开心!
“我与你父,名为君臣,私下亲如兄弟,你也是朕亲眼看着长大,如今你已一生本领,易兄泉下有知,必然欣慰!”禾帝感慨道。
念及亡父,沐云景低头垂听...
。。。。。。
钟粹宫,永清公主坐在一名宫装贵妇的身侧,脸露欣喜,“儿臣已取得沐云景的同意,估计这两日陛下那里便会有消息,后面的事,还望母妃相帮。”
贵妇四十岁左右的年纪,保养的极好,面容与永清公主有六分相似,只是多了几分丰腴。
她正是永清公主的生母——苏贵妃。
闻听女儿语气中带着的撒娇,苏贵妃漫不经心的整理了下宫裙,“嬉儿,数月前陛下赐婚,我曾问过你的心意,可你不言不语,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毕竟沐云景少年英俊,家世显赫,总比招个驸马,住到十公主府强。
苏贵妃继续说道:“前日你急匆匆的又与我说不愿意,为何如此?”
就知道母妃心中有疑,永清轻咬嘴唇,“我那时并不知晓国公府的生活枯燥,只一心想要逃离压抑的皇宫,经过半年没有父皇与母妃在身侧的生活,这才心生悔意。”
“是吗?”
“是!”
“还不说实话?”苏贵妃扫了她一眼,“我是答应了帮你,可我也能反悔,毕竟我只是个妇人,不像你父皇那般,君无戏言。”
“母妃,我......”
苏贵妃低头整理了下宫裙,“你若是不想说,此事就此作罢,用过膳后,你便离宫吧,沐云景承爵是早晚的事,你安心的做你的镇国公夫人。”
“这...”永清一时呆愣,好不容易说动沐云景,若是母妃不帮,事情难以进展。
她的脸色晦明晦暗,终于下定决心,看着苏贵妃身侧的妇人,咬牙道:
“请母妃屏退左右。”
苏贵妃慵懒的扭动了下身躯,“周嬷嬷是信得过的人,无须瞒她。”
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商量。
“女儿知晓,可是...”永清的脸颊红艳欲滴。
女儿家的秘密,哪有那么容易启齿!
“罢了,你附在我耳边,说与我听。”苏贵妃轻叹一声。
永清脸上满是红晕,在苏贵妃的身边附耳轻语了片刻。
待话说完,仿佛用尽气力。
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母妃。
“是他!”苏贵妃面露惊讶。
“还望母妃帮帮女儿。”永清公主脸上红润未未退,声音轻若蚊虫。
片刻的沉默后,苏贵妃叹了口气,“好吧,母妃帮你。”
“真的。”永清眼中含光,“多谢母妃!”
苏贵妃却突然抓住永清公主的手,掀起她右手的衣袖,那里,赫然有一枚红色的守宫砂。
苏贵妃正色道:“你如今的夫婿身份不一般,在事情没有定论之前,这个东西不能消失,否则母妃也帮不了你,永清,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永清公主羞不可耐,“母妃说什么呢,女儿岂是那样的人?”
“年轻人情到深处,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苏贵妃缓缓道。
“母妃就会笑话我,我...我要回去了...”永清竟是连午膳也不用了,小碎步出了钟粹宫。
待宫门关闭,苏贵妃叹道:“她胆子倒是不小,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