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漆黑的官道上马车疾驰而过。
“停。”副将程修力叫停车队,骑马来到马车旁低声说了句什么。
“放进来。一个不留。”马车中传来低沉有力的声音。
“是。”
不一会儿,马车外变得嘈杂了起来,刀剑刺入身体的声音和惨叫声层出不穷。
马车内,微微晃动的烛光照地整个车厢内十分亮堂。
裴度将手中的书翻过一页,端起太监递过来的刚沏好的茶。
马车外的惨叫声源源不断地不断传来,连已经见过不少凶残场面的太监李成也听地有些心惊胆战。但他不敢显露情绪,继续恭敬地给裴度沏茶。
尽管李成自小进宫成了太监之后就伺候裴度,算得上是众人眼中太子面前的红人,但是他仍然害怕这个年轻的储君。
冷静、端庄、自持是天下百姓对太子的印象,可只有少数人知道,太子淡漠、嗜血、甚至偏执。
如果太子真的是众人眼中的翩翩君子,那他活不到今天,也不可能让贵妃母子如此忌惮他。
一盏茶的时间,马车外厮杀声逐渐停了下来,“殿下,这领头的如何处置?”程修力的声音响起。
“把他的头给四弟送过去。”
“是。”
“启程。”
数日之后,车队迎着朝阳,进入苏州府的辖地。
官员落水溺亡一事绝非偶然,裴度此行不仅是为了查处真凶,更为了将背后的参天大树连根拔起。
但太子密访之事也并非无人知晓,否则车队不会在半路上遇到埋伏。
太子清楚地知道是谁干的,但当程修力询问是否需要一开始就将他们一网打尽时,裴度却说“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赢的时候,一举拿下岂不是更有意思。”
苏州府一隐秘的宅院内,随行幕僚冯时杰快步走进书房,行礼道“太子殿下,亲卫截下苏州府官员呈给陛下的密报一封。”
裴度放下手中正在提字的笔,接过,“渔县?民田荒废、村落空置?”
“我怎么记得,去岁,官员呈上来的奏疏中,夸赞渔县实乃鱼米之乡?”
“回殿下,臣也记得去岁绵州府呈上来的奏折中,直赞渔县一县所产粮食堪比一府。”
“这苏州知府不仅上密奏,还奏的是隔壁绵州府的事。你先去查一下这苏州知府。”
“让程修力即刻启程前往渔县,不得暴露行踪。”
“是。”
大齐建国余年来,一直堪称太平。当朝皇帝裴晋坐享先帝功业,无所作为,对于地方的了解仅限于地方官员的寥寥奏章。
就连从开国以来就延续的中央官员巡视地方的惯例也在裴晋这里被叫停。
但是越平静的海面,风浪起时只会更凶猛。
“把时楠叫来。”
时楠是外人眼中礼部尚书府中上不了台面的庶子。但他却算得上裴度为数不多较为信任的人。
没过一会儿,时楠吊儿郎当地摇着手中的摇扇走了进来。
“我说,尊敬的太子殿下。找***嘛呢?你不会真要跟我去春风楼探底吧。”
“我不能去?”
时楠外表风流倜傥,性子表面上也不是很正经,身份上更是无人在意,他随意出入春风楼都不会引人注意。
“你看你这身衣服和你这张杀神的脸,别人以为你去砸场子的呢。”
“李公公,去给你家殿下找一身衣服来,要随意一点的、风流一点的。”
“这….殿下…….”李公公迟疑地看着裴度。
“去按他说的找。”
“是。”
时楠有些兴味盎然地看着裴度,“我就说你亲自下江南不只是想来查案。”
“老是在京城面对着那群蠢货,多无聊。”
时楠倒是不担心裴度在江南管不了京城。
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裴度一清二楚。
“行,一会儿带太子殿下逛逛春风楼。江南的姑娘跟咱京城的姑娘各有千秋。那杨柳腰,韵味十足啊。”
“俗。”裴度低头继续提字。
时楠之所以敢跟裴度这么插科打诨,是因为多年前,正是时楠把年幼的裴度从死人堆里背了出来。
年少困苦时的帮助,裴度多多少少会记挂着。
由于自小的成长环境,裴度从小便生性多疑,但是对于时楠,他总是比对比对别人多一分信任和宽容。
夜幕降临,苏州知府宅院后门,姜沅熙戴着帏帽蹑手蹑脚地溜了出来。
“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要是老爷知道小姐去那种地方会生气的。”
姜沅熙听知春说,自己的两个哥哥都受邀去了酒楼,瞬间坐不住了。“有什么去不得的,我又不干什么坏事。”
“我只是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
春风楼确实不是只有男子能去,因为春风楼里不仅有貌美的姑娘,还有俊俏的小倌。
而且春风楼里不仅能看戏、听曲,宴席也十分美味。
之前姜沅熙求了姜恒很久,姜恒才愿意带她去。
现在他们不带自己单独出去吃香喝辣,姜沅熙想想就生气。
“而且哥哥们都在那,我也不会出什么事的。走吧走吧!”见劝不动,两个丫鬟只好跟上自家小姐。
春风楼中,天岳阁内,姜家两兄弟在此宴请时楠。
而跟着时楠一同进到春风楼中的裴度不知道去了哪。对此,时楠早已习以为常。
太子殿下的心思和行踪没人能猜中,即便是他甚是信任的时楠。
姜翎枫游学至京城时机缘巧合之下结交了同在游学的时楠。
两人相谈甚欢,一同游历了数座城市。对于为官、治学之道两人也甚是相合。
只是姜翎枫不知道,他以为时楠在游学,实际上他是奉太子之命去查案,顺带游学。
今天也一样,时楠受邀而来,也是有任务在身。
但两人的情谊和志趣相投确是做不了假。
“时兄,这是姜恒,我曾同你提起过的家中二弟。”
姜恒举杯致意,“时兄,我曾听大哥提起你们二人游学时的情谊以及时兄出众过人的学识,我甚是仰慕。敬你一杯。”
“兄台谬赞。在下也是舞文弄墨,幸得姜兄赏识。”
“听闻你们还有一个乖巧可人的妹妹?在游学途中姜兄数次提起你和妹妹。”
“家妹姜沅熙确实乖巧可人。”提到姜沅熙,姜家两兄弟的神情都柔和了些许。
“今日场合多有不便,改日宴请兄台到府中一叙。”
三人话题很快转到为官之道以及考取功名之上,不知道姜沅熙此时已经悄悄溜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