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带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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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的锋芒被厚重的云层磨去了棱角,申城的金融区即便在这样的阴天,依旧透着一股子金属般的冰冷与坚硬,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每一根线条都充满了资本的张力。

陆北辰站在“辰星资本”顶层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如蚁群般涌动的车流与行人,它们是构成这巨兽血液的微小粒子。

玻璃幕墙上映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熨帖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深邃,如同两口幽深的古井,不起波澜,却能吞噬一切光线,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欲望与脉动尽收眼底。

昨夜那枚突兀的吻痕,像一根细小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不致命,却持续地提醒着它的存在。

他习惯掌控一切,无论是瞬息万变的K线图,还是错综复杂的人心博弈。

然而,这枚吻痕,以及随之而来的记忆断片,却像一个失控的变量,扰乱了他精密计算的世界。

他记得酒精的辛辣,记得霓虹灯光怪陆离的旋转,记得某种幽微而独特的香气,像是雨后初绽的白兰,清冷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与他惯常接触的那些浓烈香水截然不同。

但女人的脸,模糊不清,如同隔着一层磨砂玻璃。

这种失控感,对他而言既陌生又危险,像一粒投入精密仪器中的沙砾,让他烦躁,却也像罂粟般,激起了一丝久违的、几乎要被遗忘的……探究欲。

他想知道,是谁有这样的胆量和技巧,在他身上留下如此私密的印记,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琛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干练:“陆总,事发当晚您在‘夜色’会所的监控录像己经拿到了,但……有些奇怪。”

“说。”

陆北辰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您进入包厢后的半小时,监控出现了一段约十五分钟的信号干扰,画面全黑。

恢复正常后,您是一个人离开的包厢。

期间,没有任何人进出您的包厢记录。”

顾琛的语气带着一丝困惑,“我己经让人去查信号干扰的原因,以及调取周边所有可能的监控了。”

“知道了。”

陆北辰挂断电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玻璃。

信号干扰?

这绝非巧合。

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而且手段干净利落。

这让他想起了在资本市场上那些看不见的对手,同样擅长在规则的边缘游走,用最优雅的姿态,行最狠辣之事。

他微微眯起眼,镜片后的寒光一闪而逝。

有趣,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起,是秘书提醒他,方圆律所的白慕雅律师己经到了,正在会议室等候。

陆北辰整理了一下领带,镜中自己的影像完美得无可挑剔,眼神恢复了平日的锐利与冷静。

无论昨夜发生了什么,此刻,他必须是那个在谈判桌上无往不利的陆北辰。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股与昨夜那清冷白兰截然不同的香气先于人影飘了进来。

如果说昨夜的香气是月下幽谷的暗香浮动,此刻这股味道则更像是盛放在名利场中央的红玫瑰,馥郁、热烈,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与锋利的刺,昭示着来者的不凡与强大。

白慕雅就站在那里,一身剪裁合体的象牙白西装套裙,衬得她身姿更为挺拔。

栗色的波浪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耳垂,上面点缀着一对小巧而璀璨的钻石耳钉。

她的妆容依旧精致,红唇的弧度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双被誉为“庭审扫描仪”的眼睛,锐利得如同手术刀,又似能穿透一切伪装的探照灯,闪烁着与这座金融都市相称的冰冷而精明的光芒,毫不掩饰地透出审视与挑战。

“陆总,早上好。”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冰块落入水晶杯,带着一丝凉意。

“白律师,请坐。”

陆北辰示意了一下长条会议桌的主位对面,自己则从容地在主位坐下。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一盘未下完的棋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如同两柄出鞘的利剑,剑尖在空中轻轻触碰,激起无形的火花。

“关于‘华创科技’股权回购的补充协议,陆总应该己经看过了。”

白慕雅没有多余的寒暄,首接切入主题,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陆北辰面前。

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涂着低调而富有光泽的裸色指甲油,每一个细节都透着精英女性的精致与干练。

陆北辰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却没有立刻翻开。

他抬眸,迎上白慕雅的视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白律师的效率一向很高。

只是,我以为昨天在我的公寓,我们己经就核心条款达成了初步共识。”

他的语气平静,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会议室表面的平静。

他刻意提及“昨天”、“我的公寓”,每一个词都带着微妙的暗示,像是在试探,也像是在提醒。

白慕雅的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随即,她脸上的笑容不变,语气也依旧职业化:“陆总说笑了。

昨天我们讨论的是合作的大方向,但魔鬼藏在细节里。

作为您的法律顾问,我的职责就是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对您最有利。”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将昨天那场在他公寓中发生的、气氛微妙的会面,轻描淡写地归结为纯粹的工作沟通。

仿佛那枚遗落在陆北辰沙发上的耳钉,以及她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都只是陆北辰的错觉。

陆北辰心中冷笑。

这个女人,果然像一只优雅而警觉的猫,随时准备亮出爪子。

他喜欢这种挑战,就像他喜欢在K线图的刀锋上跳舞一样,危险,却也***。

“那么,就请白律师详细解读一下,这些‘细节’里,又藏着哪些‘魔鬼’?”

他拿起文件,却没有立刻翻阅,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白慕雅,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

谈判,才刚刚开始。

白慕雅的红唇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像猫的爪子在丝绒上轻轻划过,留下无形的痕迹。

她没有回避陆北辰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眼神中带着一丝棋逢对手的欣赏,以及更深层次的探究。

“陆总,您知道,商业谈判就像一场精密的棋局。

每一个条款,都是一枚棋子,它的位置、它的作用,都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走向。”

她拿起桌上的激光笔,在投影幕布上打出一份放大的合同文本,红色的光点精准地落在其中一条不起眼的附加条款上。

“例如这里,”她的声音平稳而富有穿透力,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复杂的法律条文,“关于‘华创科技’未来三年内核心技术专利的排他性授权。

原协议中,这一条款的约束力相对模糊,给了市场其他竞争者可乘之机。

我的补充建议是,明确排他性授权的范围、违约责任以及技术升级后的权益归属。

这不仅能最大限度地保护‘辰星资本’的利益,也能有效震慑那些潜在的‘搅局者’。”

她的分析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每一个字都像经过精心打磨的钻石,在商业的冰冷光线下折射出理性的光芒,更像是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割着利益的蛋糕。

陆北辰静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无声的交锋打着节拍,也像是在计算着下一步的棋路。

他不得不承认,白慕雅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对手,也是一个非常可靠的盟友。

她的专业素养无可挑剔,对细节的把控更是到了极致。

与这样的女人合作,既能省心,也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因为她随时可能反客为主。

“白律师的建议,听起来很有道理。”

陆北辰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只是,如此严苛的排他性条款,会不会让‘华创科技’的管理层感到压力?

毕竟,他们也需要生存空间。”

这句看似体谅的话,实则是另一种试探。

他在观察白慕雅的反应,想看看她在这场谈判中,究竟站在谁的立场,或者说,她的底线在哪里。

白慕雅微微一笑,那笑容如同在冰面上绽放的雪莲,美丽却带着寒意:“陆总,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商业世界从来没有温情脉脉。

‘华创科技’既然选择了与‘辰星资本’合作,就必须接受相应的约束。

这是规则,也是代价。

至于他们的生存空间,我相信以陆总的智慧,自然会给他们留出足够的余地,只要他们能持续创造价值。”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维护了陆北辰的利益,也暗示了合作的本质——价值交换。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冰冷的丛林法则,在她的口中,被演绎得如此优雅而残酷。

陆北辰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双能洞察K线图背后汹涌资本流向的眼睛,此刻正试图穿透她那完美的职业面具,窥探到一丝真实的情绪。

然而,他看到的,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智珠在握的模样,仿佛一座精心构筑的堡垒,无懈可击。

“很好。”

他拿起笔,在文件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笔锋凌厉,一如他的人。

然后,他将文件推回给白慕雅,“就按白律师的意思办。

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

这是一种姿态,也是一种信任。

至少在“华创科技”这个项目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白慕雅接过文件,仔细核对了一下签名,然后将其妥善地放入公文包中。

她的动作流畅而优雅,仿佛完成了一件艺术品。

“合作愉快,陆总。”

她伸出手。

“合作愉快,白律师。”

陆北辰与她轻轻一握,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与她身上那馥郁玫瑰香水味截然不同的清冷触感,像一块未经雕琢的、质地坚硬的璞玉,隐藏着未知的价值与锋芒。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顾琛推门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

“陆总,白律师。”

他先是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向陆北辰,“刚刚收到消息,‘夜色’会所昨晚的监控硬盘……被人为物理损坏了。

技术部门正在尝试修复,但希望不大。”

陆北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物理损坏?

这手段,未免也太首接粗暴了些。

这不像是那些习惯在暗中布局的金融大鳄的手笔,倒像……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白慕雅。

她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平静,那张精致的面孔上看不出丝毫破绽,但陆北辰却敏锐地捕捉到,她那只握着意大利顶级品牌公文包的手指,骨节似乎因为瞬间的用力而微微泛白,旋即又恢复如常。

这个女人,身上藏着的秘密,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白慕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眸迎上他的目光,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仿佛在问:你怀疑我?

陆北辰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

这场游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知道了。”

他对顾琛说,“继续查。

另外,帮我约一下杜墨言记者,就说我想和她聊聊关于‘华创科技’的一些……内幕消息。”

顾琛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的,陆总。”

他看了一眼白慕雅,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然后退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再次只剩下陆北辰和白慕雅两人。

空气中的气氛,因为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变得更加微妙。

“陆总似乎对那位杜记者很感兴趣?”

白慕雅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听似随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一个有冲劲、有理想的年轻记者,总是值得鼓励的。”

陆北辰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的***,“而且,有些消息,通过媒体的口说出来,或许比我们自己说,更有说服力。”

他的话模棱两可,既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暗示什么。

白慕雅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她知道,陆北辰这是在敲山震虎。

他或许不确定吻痕事件和监控硬盘损坏是否与她有关,但他用这种方式提醒她,他己经开始调查,并且,他有很多张牌可以打。

“陆总果然深谋远虑。”

白慕雅站起身,脸上重新浮现出那完美的职业笑容,“那么,我就不打扰陆总了。

关于‘华创科技’的后续事宜,我会让我的团队与顾助理对接。”

“慢走,不送。”

陆北辰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眼神却锐利如鹰。

白慕雅拎着公文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像是在宣告着某种无声的战役,暂时告一段落。

当她的手即将触碰到门把手时,陆北辰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戏谑:“白律师,你的耳钉很漂亮。

下次,可别再弄丢了。”

白慕雅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那瞬间的凝滞如同精密的陀飞轮腕表被强行按停了摆轮,完美的运转出现了一丝瑕疵。

她没有回头,只是指尖在冰凉的金属门把上顿了顿,仿佛要从那冰冷的触感中汲取一丝冷静,压下心头那不合时宜的涟漪,然后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背影依旧挺拔得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骄傲而锋利,只是那踩着七公分Manolo Blahnik高跟鞋的步伐,敲击在光洁大理石地面上的节奏,比来时,明显快了几分,泄露了主人一丝极力掩饰的、几乎要冲破堤防的波动。

陆北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更深。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个人,白慕雅。

我要她所有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尤其是……她不为人知的过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陆先生,您知道,这种级别的调查,价格不菲。”

“钱不是问题。”

陆北辰的声音冰冷而果断,“我只要结果。”

挂断电话,他再次望向窗外。

云层不知何时己经散去,阳光穿透玻璃,洒在他的身上,却驱不散他眼底的深沉。

申城的金融游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他,己经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带刺的玫瑰,越是危险,越是迷人,也越能激起猎手的征服欲。

他甚至能想象到,剥开那层层精心打造的职业盔甲与优雅伪装——如同解剖一只精密的瑞士腕表,探究其内部运作的极致复杂与脆弱的核心。

触碰到她真实内核时,那种极致的、令人战栗的***,或许不亚于在K线图的巅峰捕获巨额利润。

他很期待,在这场资本与人性的双重牌局中,会看到一个怎样的,真实的白慕雅。

她会是他的对手,还是……一枚能引爆全局的、更危险的棋子?

而那个吻痕,那个夜晚,那个神秘的女人……他相信,真相很快就会浮出水面。

在这座欲望与阴谋交织的都市丛林里,没有人能真正隐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