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梵文顺着腿骨攀至胯骨,每寸蔓延都在啃噬髓腔。
他哆嗦着解开染血的麻布包袱,昨夜从浮尸肋骨剜下的三劫印碎片正泛着诡谲青光。
"咔嗒。
"骨笔滚落在地,笔尖血珠在砖缝间凝成莲印。
明澈瞳孔骤缩——血莲中心浮出半枚青铜齿痕,与他断指处的伤疤严丝合缝。
五岁那夜被斩断的尾指,竟在二十年后以这般姿态重现。
庙门外忽起阴风,七十二盏引魂灯次第点亮。
明澈抓起酒囊猛灌,劣酒混着喉头血沫咽下。
当铜***第七次掠过檐角时,他看见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长出獠牙,那是经卷师将堕无间的征兆。
"施主,借个火。
"沙哑嗓音惊得明澈骨笔脱手。
转头见个裹着蓑衣的老僧蹲在香案下,手中转经筒沾满河泥。
更诡异的是老僧脖颈处露出的皮肤——密密麻麻的金色梵文正在皮下蠕动,像极了义庄浮尸额间的宿尘。
"大师从迦南寺来?
"明澈佯装添灯油,实则用断指蘸血在掌心画镇魂符。
青铜梵文突然在腿根暴长三寸,剧痛让他看清老僧蓑衣下摆渗出的不是雨水,而是混着金砂的脓血。
老僧低笑时喉头金砂闪烁:"明澈师父不认得自己的手笔了?
"说罢撕开僧衣,心口赫然烙着《渡厄经》残章,经文收笔处的顿挫与明澈掌纹分毫不差。
明澈暴退撞翻供桌,三清像摔碎的瞬间,他看见老僧天灵盖浮出半截指骨——那缺失的尾指关节,分明与自己断肢处的骨茬吻合。
记忆突然裂开缝隙:五岁生辰夜,老住持的铜刀斩落时,有半截指骨滚进了佛龛下的暗格。
"叮!
"骨笔突然自燃,青烟中浮出迦南寺的琉璃塔影。
明澈趁机将酒泼向老僧,酒液遇金砂轰然爆燃。
火光中,老僧皮囊如蝉蜕剥落,露出内里青黑的尸骨——肋骨内侧刻满血色"嗔"字,每个梵文末端都缀着明澈的法号。
尸骨下颌开合,吐出混着经文的黑雾:"三劫己成,该还债了。
"说罢探出骨爪,指尖萦绕的金尘竟与明澈瘸腿上的青铜梵文共鸣震颤。
明澈撕开裤腿,以骨笔蘸着腿血在地上疾书。
当《往生咒》写到"照见五蕴皆空"时,尸骨突然僵住,眼眶里涌出混着金粉的泪:"你果然...悟不透..."话音未落,尸骸轰然散作金尘。
明澈扑到近前,发现每粒金尘都映着同一画面:暴雨夜的八角经幢,满地佛头碎片间,幼年的自己正将青铜经筒埋入菩提树下。
而树根处隐约露出半幅褪色经幡,幡尾银铃的纹路竟与瘸腿梵文同源。
暴雨骤歇时,明澈在尸灰中摸到枚带齿痕的玉环。
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令他浑身战栗——这分明是他襁褓时戴过的长命锁碎片。
更骇人的是玉环缺口处,黏着片染血的指甲盖,纹路与今晨在义庄灰烬里发现的指骨完全一致。
子夜梆子响过三巡,明澈瘸腿突然失去知觉。
他掀开血污的布条,惊见青铜梵文己爬满整条右腿,最末一笔正刺向心口。
情急之下,他挥骨笔扎进大腿,以自身精血在皮肉上画起《渡厄经》。
经文写到"诸法空相"时,梵文竟倒流回膝盖,剧痛中浮现出迦南寺藏经阁的布局图。
"原来在这..."明澈咳出半口金砂,望着掌心新裂的皴纹冷笑。
当年老住持剜骨刻梵文时,藏经阁地砖下传来的,正是这般混着经文的呜咽。
五更天,打更人发现土地庙门楣钉着具无头尸。
尸身呈跪拜状,双手捧着的头颅天灵盖上,用金粉写着"莫渡"二字。
有胆大的泼皮掀开尸衣,见后背整张人皮被剥去,***的脊骨上刻满会流动的梵文。
晨光初现时,明澈己站在迦南寺山门前。
掌心血痂拼成的地图指向大雄宝殿,而他瘸腿上的青铜梵文,正与殿内古钟的裂纹共鸣震颤。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钟面时,他看清裂纹组成的梵文正是三劫印中的"痴"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