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神捕

寒门神捕

作者: 林傲影

其它小说连载

小说叫做《寒门神捕是作者林傲影的小主角为陈慈航慈本书精彩片段:一个寒门捕快在铜钱与案卷、刀刃与公堂之走出的一条“以法理为剖尽人间恶;以真心为照彻世道明”的热血之当你翻开书既能看见古代市井的烟火蒸也能听见正义叩击人心的清脆回响

2025-05-31 12:35:27
深秋的河阳县,天光吝啬地只透出一层灰白。

风像裹着砂砾的刷子,贴着地面扫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撞在斑驳的土墙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陈慈航紧了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肘部己磨出毛边的皂色捕快服,寒意依旧如同细针,顺着脖颈往里钻。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对着掌心哈了口白气,那点微弱的热量转瞬即逝。

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一阵低鸣,提醒着他从昨夜到现在,只灌下去半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慈航!

磨蹭什么呢?

点卯了!”

一个略显沙哑的嗓音从县衙那扇吱呀作响的侧门里传来。

陈慈航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清冽又带着几分尘土味的冷空气,压下胃里的翻腾,快步走了进去。

县衙的签押房不大,光线昏暗。

几张磨损严重的木桌拼在一起,上面堆着些散乱的卷宗和笔墨。

几个同样穿着皂衣的捕快或站或坐,脸上都带着几分没睡醒的倦怠。

空气里混杂着劣质烟草、汗味和旧纸张的味道。

主位上坐着河阳县的捕头,姓刘,是个西十多岁的汉子,面皮黝黑,身材敦实,正皱着眉头翻看着一份卷宗。

他抬眼扫了一圈,看到陈慈航进来,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陈慈航年纪虽轻,但做事勤勉,观察细致,在县衙里口碑不错,刘捕头对他还算看重。

“人都齐了?”

刘捕头清了清嗓子,“今儿没什么大案子,都给我打起精神,街面上多转转。

东街张记米铺掌柜前日来报,说库房顶上丢了几片瓦当,怀疑是贼人踩点。

慈航,老秦,你俩去瞧瞧,仔细点,别漏了什么痕迹。”

“是,头儿。”

陈慈航和一个身材微胖、眼角带着几分世故笑意的中年捕快同时应声。

那中年捕快便是秦守正,绰号“老秦”,是衙门里的老人了,经验丰富,但也深谙衙门里的“油水”之道。

点卯散后,众人各自领了差事散去。

陈慈航和老秦并肩走出县衙。

“小子,还没吃早饭吧?”

老秦熟稔地从怀里摸出半块硬邦邦、掉着渣的粗面饼,掰了一小块递给陈慈航,“先垫吧点,瓦当记那点破事,耽误不了晌午吃饭。”

陈慈航犹豫了一下,腹中的饥饿感最终战胜了那点微薄的自尊。

他接过饼子,低声道:“谢了,秦叔。”

“甭客气。”

老秦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这差事啊,饿肚子是常事。

你小子有股子机灵劲儿,就是脸皮太薄。

该伸手的时候就得伸手,不然饿死都没人知道。”

陈慈航默默嚼着干硬的饼子,没说话。

他知道老秦话里的意思。

河阳县不大,捕快们的“外快”来源就那么几处:帮商铺“看场子”收点辛苦钱,处理些小纠纷时两边“说和”拿点好处,甚至偶尔遇到能“私了”的小案子……但陈慈航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期望:“慈航,咱家虽穷,但骨头要硬。

进了公门,更要记得‘公’字怎么写,要对得起这身衣裳,对得起良心……”良心……陈慈航摸了摸空瘪的钱袋,里面只剩下三枚边缘磨损严重的铜钱。

房租己经拖欠了半个月,房东沈娘子虽没开口催,但那欲言又止的眼神让他如芒在背。

还有身上这件破旧的捕快服,袖口的裂口又大了些,得想办法找块布补补。

“想什么呢?”

老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到了,就是这儿。”

张记米铺位于东街中段,门脸不大,但生意尚可。

张掌柜是个精瘦的小老头,见到两位捕快,连忙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眼神里却透着焦虑。

“秦爷,陈小哥,可把你们盼来了!”

张掌柜引着二人往后院库房走,“您二位给看看,就前儿夜里,库房顶上的瓦当,掉了好几片!

我寻思着,这平白无故的,瓦当怎么会自己掉?

定是有那不开眼的蟊贼踩坏了房顶,想摸进来偷粮!”

库房是间土坯瓦顶的独立小屋,位置僻静。

老秦绕着库房走了一圈,眯着眼打量屋顶。

果然,靠近后墙的一溜瓦片,明显缺了几块,露出底下黑黢黢的稻草和椽子。

“掌柜的,梯子呢?”

老秦问道。

张掌柜赶忙搬来一架竹梯。

老秦年纪大了,身体有些发福,爬梯子不太利索,他冲陈慈航努努嘴:“慈航,你年轻,腿脚麻利,上去瞧瞧。”

陈慈航应了声,利落地攀上梯子。

屋顶的瓦片积了层薄灰。

他小心翼翼地挪到瓦片缺失的地方,俯下身仔细观察。

断裂的瓦片边缘很新,显然是刚掉不久。

他伸手在露出的椽子和稻草上摸索,指尖触到一点细微的、不同于灰尘的粉末感。

他捻起一点,凑到眼前细看,是些灰白色的粉末,像是……泥灰?

他顺着椽子往下看,目光落在库房后墙的墙根处。

那里有一小片泥土颜色似乎比周围深一些。

他顺着梯子爬下来,走到墙根边蹲下。

“发现什么了?”

老秦凑过来问。

陈慈航用手指捻起一点深色的泥土,又抬头看看屋顶破损的位置,再对比一下墙根泥土的湿润度,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秦叔,你看,”他指着墙根那片深色泥土,“这里的土比其他地方潮湿,像是被踩踏过不久。

再看屋顶破损的位置,正好在这片土的上方。

瓦片是从外面被踩破的。”

“踩破的?”

张掌柜紧张地问,“真是贼?”

陈慈航摇摇头:“不像。

踩踏的痕迹很集中,力量不小,但只有这一处。

如果是贼人踩点或者撬瓦,动作会更分散,痕迹也会更杂乱。

而且……”他摊开手掌,露出指尖那点灰白色粉末,“这是瓦片底下椽子缝隙里的泥灰,被踩碎了掉下来的。

瓦片断裂的方向,也是从外向里压碎的。”

老秦经验老道,立刻明白了:“哦?

你是说……不是外面的人踩上去,是里面的人……”陈慈航点点头:“很可能是有人在库房里面,用力蹬踏房顶的某个位置,把瓦片震碎了。

力量很大,所以瓦片被踩破掉了下来。”

“里面蹬的?”

张掌柜一脸愕然,“库房里只有米啊!

谁没事在里面蹬房顶?

吃饱了撑的?”

“库房里最近放过别的东西吗?”

陈慈航问。

张掌柜想了想:“没有啊,就是堆米。

哦,对了!

前天下午,隔壁街王木匠把他那套新打的木匠家什临时放我这小半天,说家里地方小,挪不开。

傍晚他就搬走了。”

“王木匠?”

老秦摸着下巴,“他放东西的时候,有没有动过房顶?”

“这……我没太注意。”

张掌柜有些不确定。

“去问问王木匠就知道了。”

陈慈航站起身,“麻烦掌柜的带个路?”

找到王木匠时,他正在铺子里刨木头,满身木屑。

听到问起库房房顶的事,王木匠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哎哟!

瞧我这记性!

是有这么回事!

那天我把那根最长的刨梁竖起来靠墙放,结果没放稳当,倒了!

那家伙,老沉了,一头就杵房顶上了!

我当时就听见‘咔嚓’一声响,心想坏了,别把人家房顶捅漏了!

赶紧扶起来一看,好像没事?

我就没敢声张……这……这真捅漏了?”

王木匠一脸懊恼和忐忑。

真相大白。

不是什么蟊贼踩点,就是一场意外。

张掌柜哭笑不得,埋怨了王木匠几句,王木匠自知理亏,拍着胸脯保证明天就找人来修好房顶,还赔了张掌柜几文钱算是压惊。

从张记米铺出来,己近晌午。

老秦拍了拍陈慈航的肩膀,笑道:“行啊小子,眼够毒的。

省了咱们多少瞎忙活。

走,秦叔请你吃碗面!”

陈慈航本想推辞,但肚子的抗议声实在响亮,加上解决了案子心情也轻松了些,便点头应了:“谢秦叔。”

两人来到县衙附近一个简陋的面摊。

摊主是个手脚麻利的老汉,一口大锅热气腾腾,煮着清亮的汤水。

案板上摆着揉好的面团。

“老刘头,两碗阳春面!

多加一勺猪油!”

老秦熟门熟路地坐下喊道。

“好嘞!

秦爷稍等!”

老刘头应了一声,麻利地揪起面团,甩开膀子拉了起来。

面团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上下翻飞,由粗变细,最后化作一把银丝般的面条,落入翻滚的汤锅中。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端了上来。

清汤寡水,几根碧绿的葱花漂浮其上,唯一奢侈的,就是老秦特意要求的那勺凝脂般的猪油,在汤面上化开一小片诱人的油花,散发出朴实却勾人的香气。

“快吃快吃,趁热!”

老秦抄起筷子,唏哩呼噜地吸溜起来,声音响亮。

陈慈航也拿起筷子。

面很筋道,汤带着面香和淡淡的咸味,混合着猪油的荤香,对于饥肠辘辘的他来说,不啻于人间美味。

他吃得很快,却很安静,每一口都仔细咀嚼着,感受着食物带来的暖意和满足。

三枚铜钱一碗的面,是他平日里轻易舍不得的“奢侈”。

“慈航啊,”老秦吃得半饱,放缓了速度,用筷子敲了敲碗沿,“你这本事,窝在河阳县查这些鸡毛蒜皮,屈才了。”

陈慈航咽下口中的面:“秦叔说笑了,都是分内事。”

“分内事?”

老秦嗤笑一声,“分内事就是天天查谁家丢了鸡,谁家瓦被踩了?

你小子心里那股劲儿,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老秦。

你看卷宗时那眼神,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河阳县太小,水太浅,养不住真龙。”

陈慈航沉默地喝着面汤。

老秦的话戳中了他心底的某个角落。

他确实不甘心。

他渴望更大的舞台,去触碰那些更复杂的真相,去践行心中那个“公”字的重量。

但现实是,他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要精打细算。

“想往上爬,光有本事不行。”

老秦压低声音,凑近了些,“得懂‘规矩’,得有人‘提携’。

咱们刘头儿是个实在人,但也就到这了。

你得给自己找条路。”

“什么路?”

陈慈航抬眼看他。

老秦嘿嘿一笑,没首接回答,反而问道:“知道为啥张掌柜今天那么痛快就认了王木匠的账,还肯赔钱吗?”

陈慈航略一思索:“他怕麻烦?

或者……怕咱们捕快?”

“对喽!”

老秦一拍大腿,“咱们这身皮,就是‘规矩’的一部分!

老百姓怕官,更怕麻烦。

很多时候,事情不用查那么清楚,只要咱们去了,往那一站,他们自己就愿意‘大事化小’。

这里头……”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点钱的动作,“就有门道了。

该拿的拿,该放的放,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才是长久之计。

像你今天这样,非把根儿刨出来,累不说,还断人财路。”

陈慈航的脸色沉了下来。

碗里的面汤似乎也失去了温度。

他放下筷子,碗底还剩下一点汤。

“秦叔,”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爹临死前跟我说,穿了这身衣裳,就得对得起它。

瓦当破了,是小事。

但小事若不明,大事何以清?

张掌柜的米没丢,王木匠也不是贼,这就够了。

至于财路……不该我拿的,一文钱都烫手。”

老秦看着陈慈航那双清澈又执拗的眼睛,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最后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

他端起碗,把剩下的面汤一饮而尽,抹了抹嘴。

“行,你小子……有骨气。”

老秦的语气说不出是赞赏还是无奈,“这世道,有骨气是好事,也是坏事。

算了,当我没说。

吃好了?

走,回衙点卯。”

陈慈航默默点头,从怀里摸出那三枚仅有的铜钱,放在油腻的木桌上。

清脆的声响。

“掌柜的,面钱。”

老刘头忙不迭地收起来:“哎,好嘞!

陈小哥慢走!”

走出面摊,深秋的风依旧冷硬。

陈慈航下意识地又紧了紧衣领。

那碗阳春面的暖意,似乎很快就被现实的风吹散了。

他摸了摸袖口的裂口,指尖触到粗糙的布料边缘。

房租、饭钱、补衣服……生存的压力像无形的枷锁,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老秦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头。

“规矩”、“财路”、“提携”……这些词带着一种浑浊的油腻感,让他本能地排斥。

但他也知道,老秦说的是这个世道最真实的一面。

单凭一腔热血和几分机敏,能走多远?

他抬头望向县衙那灰扑扑的屋檐。

那里,堆积着无数鸡毛蒜皮的卷宗,也锁着他看不见的未来。

回到签押房,下午没什么差事。

陈慈航整理着上午的案卷,将瓦当案的始末详细记录清楚。

他写得一手好字,端正有力。

写着写着,他忽然想起口袋里那几张薄薄的纸。

那是三张当票。

一张是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方普通的砚台,当了五百文。

一张是母亲陪嫁的一根银簪子,当了三百文。

最后一张,是他自己那件稍微体面些的旧长衫,当了二百文。

三张纸片,轻飘飘的,却像三座山,沉甸甸地压在他心上。

赎回的期限快到了。

可他连吃饭的钱都要算计,哪里有余钱去赎?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钱袋,里面空空如也。

只有那碗阳春面的余温,和袖口裂开处的凉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斜斜地照在桌案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签押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寂静得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是一种在生活的泥沼里挣扎,却又不甘沉沦的心跳。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一个年轻的帮役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陈、陈大哥!

秦叔!

不好了!

出、出大事了!

城西……城西乱葬岗那边……发现一顶花轿!

里面……里面有个穿新娘衣服的……死人!”

陈慈航猛地抬起头,眼中疲惫一扫而空,瞬间变得锐利如鹰。

花轿?

新娘?

死人?

河阳县的天,似乎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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