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傅不要放在心上
他就是这样以为她的。
用手段逼他结亲。
沁了水雾的眼紧紧盯着霍染尘，看着他指骨泛红，贴上脸庞，下颌线的线条收缩得硬朗。
霍染尘墨瞳里翻滚着怒火，压迫感得湘灵眉心一跳，身子前倾，粗重的呼吸扑打在她耳边。
“霍家妇如此无礼，臣作为公主以往的老师，以后的丈夫，自然要好好教你。”
湘灵脱口而出，“谁要当你妻子了。”
霍染尘拿笔点墨的手一顿，一大朵墨滴在纸上，晕染开来。
“太傅是男子，我是女子，这件事上，本来就是我吃亏一些。
况且我不追究，太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霍染尘背过身，墨色鹤氅旋起一阵凉薄如雪的气息，不辨情绪地问，“那公主呢？”
湘灵昨日想了很多，“我会去寺庙小住。”
“公主是该去养养性子。”
门外站着的姑娘，听了他们俩最后两句话后，手指掐进掌心，压着隐隐的悸动。
她看来，霍染尘与湘灵，没有任何出乎师生的情谊。
不像是知道那夜是湘灵的样子。
那可太好了，她便可以取而代之。
现下她结识了皇后嫡出的裕商公主，身份也该上一个层次，做太傅嫡妻总能够到。
见霍染尘走出来，润玉般的脸庞生了刺目的红痕，她一时间有种白璧生瑕的心疼。
娇滴滴地问，“表哥，你的脸是怎么了？”
一双纤柔无骨要贴上他的脸，却如发乎情止乎礼般，指尖颤动着收了回来。
霍染尘偏脸避开，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尤春随盈盈一礼，“自然是来等表哥回去。”
她明理，懂事，不知比湘灵强了多少倍，她更适合做霍染尘的嫡妻。
毕竟，尤春随穿进这本书，知道这本书所有的脉络，更知道，霍染尘就喜欢她这样温柔明理的。
霍染尘看着她的脸，忽地薄唇微勾笑了笑。
落入尤春随眼中，是克制的心动。
“我忆起来了，昨日是你。”
霍染尘当真不知道，与他***的是湘灵，她赌对了！
尤春随眼里晶亮，含羞看他，她很快要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了。
湘灵回去，急匆匆拾掇了东西。
她同皇后说明了去护国寺，为陛下祈福之事，但纠结着要不要告诉母妃——兰贵妃不喜欢她。
之前她也是受过母爱的。
可在一件事之后，一点也没有了。
十二岁从仙州回皇宫认亲时，她皮肤不白且黄，头发也常打结，在裕商的属意下，贵女的嘲讽也摆在了明面上。
要太监抓虫蛇吓她是常有的事。
看着蛇吐红信子，她常慌得瑟缩在桌角。
霍染尘会适时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臣遣人送公主回寝殿。”
湘灵把他及时的相救，温柔的话语，如玉石般珍藏在心间，堆积起来就成了爱慕，让她步步沦陷，堕入深渊。
那时候，母妃只是一个小小贵人，不能帮她撑腰，却能揽她到怀里，轻哄着让她不要害怕。
皇兄也疼爱她，常给她买白茶糕吃。
湘灵贪恋这份爱，却更想回仙州，那里有她的养父母。
她找到了机会，十西岁时的一次皇家祭祀。
皇家寺护国寺中，玉带河蜿蜒绕过，她识水性，跳上停在岸边的船，摇动桨跑了。
殊不知不得天助，一叶孤舟被雨打得摇摇晃晃。
终于是倾覆了。
她迷迷糊糊，模糊中看见一个男子发丝湿透坠着露水，抱着她，步子十分坚定。
很陌生的感觉。
后来回了皇宫，才知道，皇兄为了救她，葬身于水里。
是死河里？
或是顺着湍急的水流去了海里，不得而知。
因尸骨无存。
湘灵哭着想跟母亲说对不起，以后再也不偷偷出京城了，再也不想着回仙州了。
母妃忙着办丧事，伤心得毫无血色的脸，影影绰绰出现在高举的白绸后。
看着湘灵无所适从的样子，恶狠狠地刮刺她一眼，“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湘灵怔忪了好一会，无数的白绸都好似在下端打了结，要做成三尺绫，绞死她的脖子。
不久，传来她的养父母染上瘟疫，身死仙州的消息。
湘灵昏沉了好久，背上克亲的骂名，亲近之人都疏远她，可霍染尘身为她夫子，日日唤她来上课。
还有人给她上课，愿意同她说话，与霍染尘相处，成了湘灵一日之中最期待的事。
霍染尘见她意志消沉，会劝她：“人各有命，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心上。”
他的劝语，像是套话，却也温暖了她，一步步爬起来。
蓦地，鼻子有些发酸，算了，有些东西该放下就放下，前世的死还不够她长记性么。
湘灵轻轻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和母妃说了，趁天黑之前到达护国寺。
几日后，盂兰盆会。
无论品级高低的达官贵人，都可在此日汇聚，护国寺也很重视。
湘灵既是要融入佛寺，自然得做一些小活计，点香烛、换香烛之类不在话下。
她拿着烧完了的香烛转身，不妨撞入结实的身躯中，冷冷檀香浮荡，星火撒在墨袍上，刺啦几声烫出小洞。
空气中有淡淡的灼烧味，湘灵忙退了几步，低眉，“施主，冒犯了你，是我的过错。”
就听上头轻嗤一声，“才几天就不认识为师了？”
是霍染尘。
湘灵蹙起眉心，躲不过，还跑不过么。
她抬脚就想走。
“臣只是来上香的，公主不必避之不及。”
湘灵狠狠咬紧后槽牙，步子加急了些，取了三根香烛给他。
她才发现，他身边站着个姑娘，媚骨天成，眼尾泛红，说不出的娇妩。
着一浅红色小袄，桃花花纹精细美好，姑娘娇小的身子嵌在棉袄中，却身段妖娆可见。
湘灵据前世记忆，认识这人是尤春随。
没打过什么交道，只记得她还算安分。
记得霍明珠说的，顶替她帽子，说是同霍染尘上床的人，就是尤春随。
湘灵想不明白，为何她要顶帽子。
香烛霍染尘没接，他含笑看了一眼尤春随，“尤小姐帮我拿一下，可好？”
尤春随眼中娇羞快溢出来，瞥了一眼霍染尘烧得卷边的衣服，眸色变了变。
“嗯。”
声音像蜜糖一样拉丝。
霍染尘拧着眉看了她一眼，说出去透气。
湘灵就想快些把香给尤春随，快点走。
尤春随盈盈的手指轻捏了一下香烛木棍，巧使一股劲，快得湘灵没办法做出反应，就让闪烁的星火落在了手上。
疼得抽回了手。
“还请公主赎罪，臣女不是故意的。
只是天寒地冻，手不免打了哆嗦。”
尤春随越说越没声，一副诚恳认错的模样。
“呵。”
湘灵和她无冤无仇，尤春随便挑衅她，她不懂，是为了霍染尘？
湘灵知道是死无对证，她咬定了是不小心，就是不小心。
放上一世，湘灵猪油蒙心，或许会宽慰她几句，可今生她不想当软柿子任人拿捏。
湘灵笑了笑，“今日是有福的日子，用撒了香灰的香烛祭拜，兆头不好，我帮你再取几支去。”
尤春随没想到她这么淡定，唇角僵了又僵。
她要惹怒湘灵，让霍染尘知道湘灵这个爬床上来的妻子，不懂事也不明礼，不要也罢。
湘灵素裙摆动幅度大了些，是她悄悄把一小石子，踢在尤春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