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便被一片死寂般的阴霾笼罩,往昔朱红大门前车水马龙、访客络绎不绝的盛景仿若隔世幻梦,如今只剩几个神色冷峻的衙役,如恶煞般伫立两侧。
丞相楚珩,这位曾经在朝堂上挥斥方遒、一言九鼎,身着紫袍、仪态威严的权臣,此刻身着一袭粗布囚衣,发丝凌乱,一夜之间,华发竟添了许多,形容憔悴,双眼深陷却透着不甘与悲凉。
楚夫人出身名门,一生端庄持重、温婉贤淑,如今也是满脸泪痕,妆容斑驳,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旧包袱,里面不过是几件粗布衣衫和往昔的旧物,那是她仅能带走的“家当”。
走到楚珩身旁,她颤抖着伸出手,握住丈夫的手,想要说些慰藉之言,可喉咙像是被堵住,唯有哽咽声声,那双手曾经细腻柔软,如今也布满老茧与凉意,传递的唯有满心悲戚。
几个孩子瑟缩在一旁,二公子楚锦程,本是意气风发、才情卓绝,常随父亲参与文人雅集,如今低垂着头,眼神空洞,往昔挺拔身姿也略显佝偻,身上那件半旧棉衣满是褶皱,自觉家族蒙羞,前路茫茫,满心壮志都化为泡影。
年幼的小公子楚书禹,不过垂髫之年,尚不太懂家族此番变故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害怕地揪着母亲衣角,怯生生看着周围陌生又冷峻的衙役,偶尔抽泣几声,眼中满是惊恐与迷茫。
楚珩强撑着精神,环顾家人,想要说些什么,嘴唇嚅动许久,才艰难开口:“我楚珩一生奉公,未想竟落得这般下场,累及诸位……此番流放边疆,山高路远、艰难险阻,望大家……保全自身,莫要失了楚家骨气。”
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话语间尽显无奈与愧疚。
这时,带队的衙役头目不耐烦地吆喝起来:“时辰己到,都别磨蹭了,上路!”
说罢,一挥手,几个衙役上前推搡着楚家众人,全然不顾他们身份尊卑。
楚家人互相对视一眼,满是凄惶,只能随着衙役脚步,一步一步,拖着沉重步伐走着。
背后,是府邸在晨曦微光中渐渐模糊的剪影。
京城郊外,十里长亭,往昔这里是文人墨客折柳送别的风雅之地,亦是官员出行时同僚饯行之所,可今日,却被一层浓重且压抑的愁云惨雾所笼罩。
太尉苏佑安身着一袭暗紫色蟒袍,头戴金冠,腰束玉带,往日那威风凛凛、不怒自威的气势依旧在周身流转,只是此刻,眉眼间多了几分复杂与凝重,站在长亭一侧,双手负于身后,静静凝视着远处蜿蜒而来的道路,似在等待着什么,又似在沉思过往种种。
不多时,一阵镣铐碰撞声打破寂静,只见丞相楚珩蓬头垢面、面容憔悴地被押解而来。
曾经那身象征位极人臣的绯红色朝服早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破旧的粗布囚衣,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脸上胡茬丛生,双目深陷却仍残留着几分往昔的睿智与不甘。
衙役打开枷锁,楚珩远拖着沉重且蹒跚的步伐走进长亭,每一步都似用尽全身力气,镣铐在地上拖出令人心碎的声响。
苏佑安见此情景,心头猛地一揪,快步迎上前去,双手托住楚珩双臂,嘴唇嚅动,半晌才挤出话来:“楚兄,你受苦了……”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往昔朝堂之上,二人虽偶有政见不合,暗中角力,可共事多年,亦有惺惺相惜之情。
楚珩抬起头,浑浊的双眼望向苏佑安,扯动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苏太尉,今日这般局面,倒是始料未及,朝堂风云变幻,你我皆不过是局中棋子罢了。”
二人踱步至亭中石桌旁,相对而坐,桌上早己摆好简单酒菜,却无人有心思动筷。
楚珩目光扫过酒壶,自嘲道:“往昔美酒佳肴常伴,此刻却成了断头饭般滋味,只是没想到,送我最后一程的,竟是你苏佑安。”
苏佑安叹一声,斟满两杯酒,一杯递向楚珩,说道:“这杯酒,敬你多年为江山社稷殚精竭虑,哪怕如今蒙冤,也望你一路保重。”
楚珩接过酒杯,手微微颤抖,仰头一饮而尽,烈酒入喉,呛出泪花,那泪花中既有对往昔荣耀的追忆,也有对当下不公命运的愤懑。
此时,一阵秋风拂过,亭边垂柳依依,枯黄的柳叶随风飘落,恰似二人命运般飘摇。
苏佑安看着楚珩,斟酌着言辞:“楚兄此次流放,山高路远,边疆苦寒,你身子骨向来单薄,定要多多珍重。
若有机缘,待朝堂清明,我必为你上书,洗清冤屈。”
楚珩惨然一笑:“罢了,老苏,你我都知晓,一入流放地,再回朝堂难比登天,只望你在京中,守好本心,莫让奸佞当道,祸害我朝根基。”
言罢,他望向远方连绵山峦,目光中透着忧虑与期许。
远处,押解的衙役开始催促启程,楚珩缓缓起身,苏佑安起身相送,行至亭外,苏佑安解下腰间一块玉佩,递向楚珩:“楚兄,此佩伴我多年,颇具灵性,今日赠予你,愿它能护你一路平安。”
楚珩推辞不过,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心,眼眶泛红,道:“多谢苏兄,就此别过,望后会有期。”
见楚珩走远,苏佑安大声喊道:“别忘了你我之约。”
楚珩苦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