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袅袅，气氛却不似往日那般轻松。
居于上首的族长凌远山眉头微蹙，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神色凝重。
下首，几位核心长老正襟危坐，就族中几项重要事务进行着商议。
阳光从雕花木窗透入，在厚重的红木长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闷。
“北地铁矿之事，我看还是……”一位长老正欲开口。
“砰！”
一声巨响！
议事厅厚重的木门竟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
一个身影踉跄着扑了进来。
血！
满身的血！
那人穿着边军制式的残破皮甲，浑身浴血，脸上、手臂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有的还在渗着乌黑的血迹。
他盔歪甲斜，发髻散乱，整个人仿佛刚从血水里捞出来一般，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报——！！”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沙哑得像是破裂的风箱。
厅内众人皆是一惊，纷纷站起！
凌远山手中的佛珠“啪”地一声，线断了，珠子散落一地。
“何事惊慌！”
大长老凌沧海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问，但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异样。
那报信兵士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混着血水和汗水，眼中满是惊恐与绝望。
他单膝跪地，从怀中颤抖着取出一份被鲜血浸透的帛书，高高举过头顶。
“北疆……北疆急报！”
“凌……凌战将军……”兵士的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悲怆。
“凌战将军他……他为掩护大军主力撤退……与……与天狼国血狼卫主力死战……力竭……战死……殉国了！”
轰！！！
仿佛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议事厅内每一个人的头顶！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时间也仿佛停止了流动。
凌战……凌家的擎天玉柱，雍和王朝的北疆屏障，那个如战神般勇猛无敌的男人……战死了？！
“不……不可能！”
“胡说！
凌战将军神勇盖世，怎会……”短暂的死寂之后，是难以置信的惊呼与低低的啜泣声。
几位与凌战同辈、看着他长大的长老，己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凌霄是被下人慌忙叫来的。
他踏入议事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跪地泣血的兵士。
散落一地的佛珠。
长老们失魂落魄的神情。
还有……大长老凌沧海那张在悲戚表情下，显得格外冷静的脸。
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
“霄儿……”凌远山看到他，嘴唇哆嗦着，老眼中浑浊的泪水汹涌而出。
“族长，发生何事？”
凌霄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镇定。
那名兵士抬起头，看到了身姿挺拔的凌霄，悲呼道：“少将军……大将军他……他……”凌霄的心，猛地一沉。
仿佛坠入了万丈深渊。
“凌战将军，力战殉国……”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毒的钢刀，狠狠扎进凌霄的心脏。
痛！
撕心裂肺的痛！
他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脚下发软。
父亲……那个从小教他习武，教他做人，那个如山一般伟岸的父亲……没了？
他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
不可能！
父亲是那么强大，怎么会……泪水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视线，但他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剧痛来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不能倒下！
他死死盯着那名兵士，声音嘶哑得几乎不属于自己：“……再说一遍。”
兵士泣不成声，重复着那残酷的字句。
“不——！！”
一声凄厉的哭喊从厅外传来。
一道倩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正是凌霄的母亲，苏婉。
她听闻噩耗，脸色煞白如纸，发髻散乱，平日里温婉的面容此刻布满了惊恐与绝望。
“战哥……我的战哥……”苏婉冲到那兵士面前，抓着他的衣甲，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当再次确认了那令人肝肠寸断的消息后，她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母亲！”
凌霄一个箭步冲上前，及时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苏婉。
母亲的身体冰凉，不住地颤抖。
他紧紧抱着母亲，感受着她的悲痛与脆弱，那股从心底涌出的悲愤与不屈，愈发强烈。
父亲……孩儿绝不会让您白白牺牲！
“苍天无眼啊！
我凌家栋梁……栋梁己折啊！”
凌远山老泪纵横，捶胸顿足，悲痛欲绝。
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佝偻的背脊更显孱弱。
其余长老也是一片哀戚，有的掩面而泣，有的仰天长叹。
整个凌家，仿佛都被抽走了主心骨。
大长老凌沧海脸上也适时地流露出“悲痛”之色，他上前扶住凌远山，声音沉痛：“族长节哀，当务之急，是处理好凌战将军的后事，并稳定族心……”他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厅内神色各异的长老们，眼底深处，一抹难以察觉的精光一闪而逝。
凌家这棵大树，最粗壮的枝干断了。
权力的真空，己然出现。
夜。
凌家上下，一片缟素。
悲伤的气氛笼罩着每一个角落，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凌霄的院落。
他将悲伤过度的母亲安顿好，独自一人来到父亲生前最常待的书房。
这里，还残留着父亲的气息。
书案上，摆放着父亲用过的笔墨纸砚。
墙上，挂着父亲亲手绘制的边疆舆图。
凌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桌面，仿佛还能感受到父亲手掌的余温。
眼前，浮现出父亲高大威猛的身影，爽朗的笑声，严厉的教诲……一幕幕，清晰如昨。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泪水己被逼回。
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坚毅与刻骨的仇恨。
“父亲，”他在心中默默立誓，“您的责任，孩儿会承担起来。”
“害您之人，无论是谁，孩儿也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让他们血债血偿！”
窗外，风雨欲来。
黑沉沉的夜空，仿佛预示着凌家即将面临的，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暴风雨。
父亲的死，真的只是意外吗？
凌沧海那“恰如其分”的悲痛背后，又隐藏着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凌霄心中盘旋。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只是那个受家族庇护的天才少年了。
他必须，迅速成长起来。
用自己的肩膀，扛起这摇摇欲坠的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