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桃桃哭了,唐山海心里一下子就乱了。
是自己做了什么给她惹哭了?
可唐山海不知道的是,刚刚的那一计摸头杀,是姜桃桃有生以来唯一得到的一次爱抚。
从小到大被打骂惯了,无论她在家里如何像牛像马一样干活,也从没得到过父母的半句认可。
更没得到过像唐山海说的那句辛苦了的安慰。
此刻,姜桃桃又被关心是咋了,心里面更是涌满了暖流。
唐山海刚抬起手想替她擦擦眼泪,却见小媳妇立即抹了一把眼泪,唇角重新勾起笑意,转身去收拾饭菜。
被自己的男人抚摸,夸赞,姜桃桃心里面又激动又高兴。
自己是个哑巴,难免会遭人嫌弃。
以前她也认为自己的男人是因为嫌弃她才不回家。
但现在,姜桃桃觉得自己的男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嫌弃她。
我以后一定要少吃饭多干活,好好跟我男人过日子!
她心里这么想着,忍不住偷瞄着唐山海。
他回到家之后出去了两趟,回来之后似乎面皮没那么白了,脸颊是红的,看自己的眼神像土炉子里的火苗一样。
这让姜桃桃脸上又悄悄爬上一抹红晕。
饭菜上桌,屋子里更多了些温度。
母亲原本惨白的脸色舒缓了不少,人也精神了一点儿,或许是屋里暖和了,更或许是看着儿子回来她高兴。
三个人互相夹菜,虽然谁都没说话,可那股温馨却让这栋破屋子里像迎来了春天。
饭后,唐山海将雪貂心脏焯水切片,野猪宝则洗净上面的粘液和胆汁异物。
找了块破瓦片洗干净,两样东西分别放在瓦片上,再放到灶坑里烧过的火碳上焙着。
接着,将黄芪等草药漂洗,剪成小段,放在搪瓷盆里加水,坐到炉盖子上慢慢煨着。
姜桃桃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屋子,时不时都要偷瞄一眼在忙碌的唐山海。
看到唐山海在熬药时,她知道那药一定是给婆婆熬的。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东屋的方向。
婆婆是个好人。
自从她到了唐家,哪怕家里只有一个土豆,婆婆也会掰一块大的给她。
刚落雪那会儿,婆婆去村场院旁边的水沟里捡人家落下的黄豆粒,回来教她做东北大酱……
这漫长的三个月时间里,是婆婆给了她从小到大都没感受到过的慈祥和温暖。
姜桃桃希望婆婆的身体快点好起来!
唐山海熬上药,便去了仓房收拾那里面的破烂,看看里面有没有能用得上可以做捕猎网套的东西。
在东北农村,几乎家家的房头边上都有一个简易搭建的仓房,用来存放东西和木柴。
仓房里除了一把生锈的弯把子铁锯和几块烂板子,还有几个打着补丁的麻袋,几乎没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哎,这个家穷的是真具体啊!
没有捕猎工具,就只拎着俩爪子上山,指啥能逮到黑金和白六?
别说黑金和白六了,现在哪怕是进山里打只松鸦野鸟都是妄想。
必须要去弄些铁丝或绳子。
唐山海走出仓房,又扭头看了看那个四下透风的仓房。
这一看,却让他眼前一亮。
在仓房门旁边的钉子上,竟然挂着一块自行车里带皮子。
大概两指宽三十厘米长,拿下来在手里捂了捂,再扯动一下,弹性还怪好。
唐山海带上弯把子铁锯便出了门。
唐家住的偏僻,屋后只有一户邻居,后面便是一片空地,再往北是一片糖李子树。
那树的木质结实,唐山海选了合适的树杈,很快便做了一把弹弓叉。
但想让胶皮子捆在上面能结实,还得是铁丝。
这倒也不难,随便谁家的栅栏上揪下来那么一小段就够用。
有了弹弓就可以进山打野鸟。
在村北的那片树林里,什么山雀飞龙还是松鸦野鸡的,说遍地都是有点夸张。
不过,要是赶巧了,一下子遇上十几只或一大群也不足为奇。
况且现在是寒冬腊月,野鸟为了获取食物,活动范围甚至会到耕地或居民区。
唐山海的目的并不是打鸟。
但要是打到鸟却可以拿去换铁丝和网纲绳,做了工具再去山里捕猎。
这个过程必须要快,母亲的病情等不了!
此时的家中,炉子上熬着的草药汤子咕嘟咕嘟冒着泡泡,姜桃桃就坐在小板凳上守着。
见唐山海回来,连忙起身,看看他,再看看炉子上的药。
再看看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这丫头是真爱笑,她笑起来真好看!
唐山海被深深感染,忍不住又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
“桃桃真厉害……小心烫着……”
又被摸了头,姜桃桃小脸微红,羞涩地垂了垂眸子,猛点头。
她看着唐山海将熬的变了色的药汤子倒出来,又往搪瓷盆里加了水,接着将瓦片上焙干的两样药辗粉沫加进药汤里。
刚搅匀,姜桃桃立即捧起碗,看了唐山海一眼,便端进了屋子。
母亲赵淑梅喝了药便睡下了,唐山海松了一口气。
转过身来,看着姜桃桃满是殷切的眼神,唐山海轻拍她的胳膊。
“我一会儿出去趟,你在家里呆着别出去,外面冷。”
姜桃桃笑笑。
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先给母亲喝药汤,等那份药熬到一定时间,就可以搓出药球备用。
搓药球需要蜂蜜,大冬天的没处弄,唐山海打算到时候先用苞米面代替。
可装苞米面的坛子见底了,只剩了些渣子,怕是连搓一个药球的量都不够。
姜桃桃看到唐山海看着空坛子叹气,眼里写满了愧疚。
今天,自己的男人第一次回家,为了能让他吃饱,她将家里仅剩的苞米面都烀了饼子。
甚至下一顿饭吃什么,她都还没想好。
唐山海一抬头,撞上姜桃桃满是忧虑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媳妇心里在想什么。
家里什么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数九寒天的三个月时间,为了弄到吃的,小媳妇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这时候,她的小脑袋里一定是在琢磨着去哪里弄吃的。
“桃桃,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让咱们吃饱饭,粮食不用愁,我自有办法。”
姜桃桃直勾勾看着唐山海,眼里写满了复杂,很快,她的睫毛湿了。
她感觉自己很没用,用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因为不能说话,她所有的表达都在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唐山海看出她的心思,摸了摸她通红的脸蛋,又拉起她的手轻拍以做安慰。
却发现她脸上皮肤皲裂,手背也尽是干燥的口子。
哎,本该花一样的年纪……
唐山海心里很是难过。
“你在家里呆着……妈需要你照顾,我很快就回来。”
唐山海揣好弹弓,出了门,直奔村后山。
他熟悉这片树林,更熟悉那些野鸟的行踪,有了弹弓,再加上自己上一世的经验,打野鸟就跟玩一样。
吃饱了饭身上格外有劲,寒风大雪在唐山海的眼里也便不值一提。
一片落叶松林里,吱吱嘎嘎的松鸦很快被打下来四五只,但这玩意个头太小,最大的也就一巴掌长,褪毛掏内脏后没几口肉。
但也总好过没有。
“哎,要是能遇到只飞龙或野鸡就好了!”
唐山海将几只松鸦别在灌木树叉上,打算再往山里面走走。
可这时候,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枝,却看到对面不远处一个矮山梁子上,正蹲着两只飞龙。
“嘿,还真是想啥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