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共视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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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拾遗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恢复了意识。

最先感知到的是刺鼻的矿物气味——远比现代颜料浓烈百倍,像是有人把整座赭石山塞进了他的鼻腔。

他试图抬手遮挡光线,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被某种粗糙的织物束缚着。

"醒了?

"一个冷冽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说说看,谁派你来偷贡颜料的?

"陆拾遗艰难地聚焦视线。

映入眼帘的是张被阳光晒得微黑的面孔,剑眉下那双丹凤眼正警惕地眯起。

年轻人约莫二十出头,束发的青玉簪歪斜着,靛蓝色圆领袍的袖口沾满五彩斑斓的颜料渍。

"我…这是哪里?

"陆拾遗挣扎着坐起,麻绳在他手腕上勒出红痕。

他正坐在堆满竹篾筐的库房里,每个筐中都盛放着色彩艳丽的矿石粉末。

"装傻?

"年轻人冷笑,从腰间抽出一柄形制奇特的铜尺,"宣和画院颜料库重地,擅入者杖三十。

你是自己招供,还是等掌案大人来审?

"陆拾遗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阳光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在青砖地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那些竹筐上贴着的泛黄标签——"辰州朱砂""西域石青""南海蛤粉"——都是用繁体楷书写就。

他狠狠咬了下舌尖,铁锈味在口腔蔓延,这不是梦。

"我叫陆拾遗,美院…不,翰林图画院的学生。

"他临时改口,想起《清明上河图》里见过的宋代称谓,"昨晚临摹古画时突然…""荒谬!

"年轻人用铜尺挑起陆拾遗的衣领,"你这奇装异服,还有这…"他扯了扯陆拾遗的棉质T恤,"这等粗劣织物,也敢冒充画学生?

"陆拾遗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现代装扮与周遭格格不入。

他急中生智:"家父在泉州港做蕃货生意,我刚从海外归来。

"铜尺突然抵住他的喉结。

年轻人俯身逼近,陆拾遗闻到他衣领上松烟墨的气息。

"那你解释解释,"年轻人从袖中抖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为何会带着这幅《九重春色图》的摹本?

"陆拾遗瞳孔骤缩。

纸上赫然是他昨晚未完成的临摹,但诡异的是,侍女裙摆处本该空白的区域,此刻竟自行浮现出完整的纹样,且色彩比原作更加鲜艳。

"颜无尘!

"门外传来苍老的呵斥,"让你看守库房,怎的闹腾得像瓦肆说书?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藤杖进来,深青色公服显示其官职。

年轻人——现在陆拾遗知道他叫颜无尘了——立即退后三步行礼:"掌案大人,弟子抓到个偷颜料的贼人。

"老者浑浊的目光在陆拾遗身上停留片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胡闹!

"他喘着气用藤杖戳地,"这是新任的描金匠陆小乙,昨日刚递的荐书!

"颜无尘的表情凝固了。

陆拾遗趁机活动被勒出血痕的手腕,余光瞥见墙角木架上陈列的颜料碟——那些矿物粉末的色泽纯净得不可思议,现代化学颜料根本无法比拟。

"还不松绑?

"掌案用藤杖敲颜无尘的膝盖,"今日申时前,把《瑞鹤图》要补的碧玺青备齐!

"待老者离去,颜无尘阴沉着脸割断绳索。

"别以为这就完了,"他在陆拾遗耳边低语,"你袖口沾的朱砂是御用贡品,普通画匠根本接触不到。

"陆拾遗揉着手腕,突然福至心灵:"如果我能帮你调出更好的碧玺青呢?

"颜无尘正要反驳,窗外传来急促的钟声。

他脸色骤变:"宫使来催画了!

"一把拽起陆拾遗,"你最好真有本事。

"穿过曲折的回廊时,陆拾遗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忘了呼吸。

飞檐下的铜铃在风中轻响,远处宫殿的金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

这比任何历史复原图都更鲜活——画院的白墙上爬满紫藤,小吏们捧着卷轴匆匆穿行,空气里飘荡着墨香与不知名花草的气息。

颜无尘的工作间堆满画稿,最显眼处摊着幅未完成的《瑞鹤图》摹本。

原作中本该是碧青色的宫殿檐角,在这里呈现出古怪的灰绿色调。

"掌案逼我用次等石青掺假,"颜无尘烦躁地研磨颜料,"说贡品要留着画官家寿辰的《万寿图》。

"陆拾遗凑近观察,职业病让他瞬间发现问题:"这不是色料问题,是胶矾比例错了。

"他指向画面发灰的区域,"动物胶太多会导致…""你懂胶矾水?

"颜无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讶异。

"略通一二。

"陆拾遗谦虚道,心想现代美术学院的化学课程总算没白学。

他试探性地问:"有生漆吗?

再加点…""胡闹!

"颜无尘拍案而起,"生漆入画,三月必裂!

这是《营造法式》里明…"他突然噤声,狐疑地打量陆拾遗,"你究竟师承何人?

"陆拾遗背脊发凉。

他忘了这些技艺在宋代都是秘传绝学。

正当他绞尽脑汁想借口时,工作间的烛火毫无预兆地变成了幽蓝色。

"又来了…"颜无尘脸色惨白,迅速用宣纸盖住画作。

烛焰扭曲着拉长,在墙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某种类似蝉鸣的嗡嗡声从西面八方涌来,陆拾遗看见颜料碟中的石青粉末开始诡异地蠕动,聚集成虫群般的形状。

颜无尘从怀中掏出一枚八卦铜镜对准光源。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镜中映出的不是火焰,而是一张由色彩组成的血盆大口,正贪婪地吞噬着画作上的青色。

"别看!

"颜无尘捂住陆拾遗的眼睛,"是噬画魇!

"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爬上脊椎。

陆拾遗透过指缝看见,自己腕表上的日期显示正在疯狂倒退,最终定格在1100年——比先前穿越的时间点又早了二十余年。

当诡异的蓝焰即将舔舐到《瑞鹤图》时,陆拾遗鬼使神差地掏出手机,按下闪光灯。

炫目的白光爆发瞬间,整个房间响起刺耳的尖啸,那些色彩怪物如潮水般退去,融入了墙壁的裂缝中。

死一般的寂静。

颜无尘的铜镜当啷落地。

他盯着陆拾遗手中发光的"法器",声音发颤:"你…是茅山道士?

"陆拾遗正想解释,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他看见自己的双手开始变得透明,颜无尘惊骇的表情逐渐模糊,耳边最后听见的是对方急切的呼喊:"等等!

你还没说碧玺青的配方…"出租屋的木地板冰凉坚硬。

陆拾遗趴在自己打翻的洗笔筒旁,手机显示凌晨3:29——距离穿越仅仅过去十二分钟。

但地板上湿漉漉的水渍提醒他,刚才的一切绝非幻觉。

当他颤抖着去捡《九重春色图》时,发现残卷左下角多出一行蝇头小楷:"宣和三年西月初七,颜无尘鉴藏。

"更惊悚的是,画卷背面的衬纸上,赫然印着半个沾满朱砂的指纹——大小与他自己的右手拇指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