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里流淌得格外粘稠,仿佛被山峦筛过,只剩下日头缓慢地爬上东边山脊,又疲惫地坠入西边豁口。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村子唯一能称得上“活络”的动静,就只剩下村西头三仙姑家的那扇破木门吱呀作响的时辰了。
我们村的神婆三仙姑,法力无边,专治各种“鬼上身”。
她那间低矮的泥坯房,比村长家的青砖瓦房还要令人敬畏。
门楣上悬挂着一串风干发黑的兽爪和几绺辨不出颜色的毛发,风一过,便相互磕碰,发出沉闷的“嗒嗒”声,活像几颗干瘪的豆子在破布袋里滚动。
门前的空地,常年弥漫着一股混杂了劣质线香、陈年草药和某种莫名腥气的复杂气味,仿佛无形的警告。
那天下午,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化。
我攥着爷爷给的几个铜板,要去村东头的小货栈买点盐巴。
路过王婶家那歪斜得几乎要亲吻地面的柴门时,里面传出的声音硬生生拽住了我的脚步。
那是一种非人非兽、极尽扭曲之能事的嘶鸣,高亢时能刺破耳膜,低沉时又像从地底深处挤压出来的***,断断续续,听得人头皮发麻,脊梁骨一阵阵发凉。
“嗬——呃呃呃——山神爷饶命啊——”是王婶的声音,又全然不像王婶。
鬼使神差地,我扒着门框上那道宽大的裂缝,朝里望去。
昏暗的土屋里,王婶蜷在炕上那堆辨不出颜色的破棉絮里,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架子,正筛糠似的抖着。
她枯黄凹陷的脸颊上,只有颧骨高高凸起,嘴唇干裂泛白,每一次那诡异的嘶鸣从她喉咙里冲出来,都仿佛耗尽了她最后一丝生气。
她的丈夫——王叔佝偻着背,蹲在炕沿下的泥地上,双手死死抱着头,指关节捏得发白,肩膀无声地耸动。
空气里弥漫着绝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臊气。
屋子中央,三仙姑正在“作法”。
她披挂着那身标志性的行头——一件用不知名兽皮胡乱拼接、缀满褪色布条和细小铃铛的“法袍”,随着她剧烈的动作叮当作响,像一群躁动不安的蚂蚱。
最显眼的还是她头上那顶高耸的“法冠”,插满了褪色严重的野鸡毛和几根漆黑的乌鸦翎,随着她身体的摇晃颤颤巍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