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九龙仓码头的探照灯刺破1934年深秋的雨幕时,"镇海号"生锈的船身正在吐出最后一缕蒸汽。我裹紧英式呢料大副制服,看着苦力们像工蚁般在跳板间穿梭。他们肩头的檀木箱渗出暗红水渍,在青石板上蜿蜒成蚯蚓状的纹路。
"林先生,货单。"管货的潮州佬阿炳将牛皮本塞进我怀里,食指在"第三货舱"条目上重重敲击。墨迹未干的登记栏里,"南洋巫师骨灰七坛"的字样正在晕染,像是被无形的舌头舔舐过。
驾驶舱里飘着陈船长水烟壶的檀腥味。这个五十岁的福州汉子瘫坐在柚木椅中,敞开的衬衫领口露出狰狞的蛟龙刺青。他脖颈上崭新的兽牙项链泛着磷光,每颗牙齿都刻满符咒般的纹路。
"这是暹罗皇室送的护身符。"他注意到我的目光,枯枝般的手指摩挲着兽牙,"当年郑和的宝船队..."话音被货舱方向传来的闷响打断,我们同时望向剧烈震颤的舷窗。
穿过甲板时,咸腥的海风中混入了某种***的甜香。第三货舱门前,两个印度守卫正在用浸过黑狗血的麻绳缠绕门锁。他们脚下躺着几条通体透明的鳗鱼,鱼头上凸起的五个肉瘤诡异地抽搐着。
"林大副止步。"阿炳从阴影中闪出,灯笼映亮他凹陷的颧骨,"这些是巴达维亚红溪惨案死难者的骨灰,怨气重得很。"他撩开右袖,露出腕间溃烂的伤口,黄脓里嵌着半片鱼鳞。
子夜的汽笛声里,我悄悄返回货舱区。月光透过圆形舷窗,将青铜鼎上的图腾投射在舱壁上——人面蛇身的怪物在波纹中扭动,鼎足间凝结的血痂正缓缓融化。突然有湿滑的触感爬上脚踝,一条透明鳗鱼从排水孔钻出,鱼鳃开合间竟发出婴儿般的啼哭。
次日清晨,我在航海日志里夹入鳗鱼标本。当陈船长看到玻璃瓶时,手中茶杯突然炸裂,滚烫的普洱茶在柚木桌面上流淌成扭曲的符咒。"这是南海鲛人饲养的引路使。"他脖颈上的兽牙发出蜂鸣,"当年三保太监..."
尖锐的汽笛声截断了后半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