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慎微缩了缩冻僵的手指,呵出的白气在灯笼纸罩上凝成霜花。
值夜的青砖地像块浸透的冰帕子,寒气顺着布鞋底往上爬。
"这杀千刀的差事..."他摩挲着袖里偷藏的锡酒壶,黄酒滑过喉头时带起一丝灼痛。
三年前师父临终时说的话突然在耳蜗里炸响:"青囊门人值夜禁酒!
"他苦笑着抹了把嘴,铜壶上模糊的倒影里,太医官帽两侧的雪貂毛已泛出灰黄。
子时的更鼓在宫墙外闷闷地滚,铜人突然发出蚕食桑叶般的细响。
许慎微举灯的手一颤,灯影在铜人面部投下诡谲的阴影——那尊仁宗年间铸造的针灸铜人,此刻竟在流泪!
暗红的血珠顺着铜制眼窝滚落,在捧着《明堂图》的掌纹里蜿蜒。
许慎微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十年前师父演示"铜人验毒"的场景与眼前血色重叠。
彼时铜人涌出的是墨汁般的黑液,昭示着贵妃汤药里的牵机毒,而此刻..."风池穴!
"他失声叫道。
血珠在铜人后颈要穴汇成水洼,倒映出寅时三刻的月相。
冷汗倏地浸透中衣,西苑藏书阁当值的药童名录在记忆里展开——今夜值守的正是三年前落选太医试的小顺子,那孩子总爱在晒药时哼些奇怪的童谣。
戌字廊突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许慎微慌忙用考核用的蒙眼绢布去拭血。
丝绢触及铜人的刹那,胆囊状的纹路在布料上晕染开来,膻中穴位置赫然显出蛀洞般的黑斑。
"走水了!
西苑走水了!
"尖利的呼喊刺破夜幕,许慎微踢翻脚凳冲出门槛时,怀里的铜壶咣当坠地。
他永远记得转身刹那瞥见的景象:铜人低垂的头颅在月光下泛着青黑,泪痕干涸处凝结着细小的朱砂颗粒,像极了师父棺椁里那串断裂的辟邪珠。
西苑的火龙已窜上鸱吻,藏书阁的梁柱在烈焰中扭曲如佝偻老者。
许慎微的官靴陷进融化的雪泥里,鼻腔充斥着桐油混着陈年宣纸的焦苦。
热浪掀翻他帽子的瞬间,他看见冯保蟒袍上的金线在火中游走如蛇。
"许大人来得巧。
"大太监的云头履碾过焦黑的《本草品汇》,鎏金护甲捏着半枚铜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