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映出我青黑的眼圈，广告公司加班的夜灯还在视网膜上残留光斑。

电梯井深处传来钢缆绞动的呜咽，像垂死之人的喉音。

"叮——"惨白的灯光从门缝里渗出来，轿厢四壁贴满泛黄的A4纸。

这是我搬进青藤公寓的第七天，那些密密麻麻的《住户守则》又增加了新的条款。

"不要给1704室的老太太开门，她去年冬天就走了。

"我念着最新张贴的告示，后颈突然窜过一阵阴风。

昨晚我还接过她送的腌萝卜，玻璃罐里浮着暗红色的块茎。

电梯在14层剧烈震颤，顶灯滋啦闪烁。

显示屏的数字开始乱跳：17...4...B2...红色数字在黑暗里渗出铁锈味。

我死死攥住背包带，想起守则第三条：当电梯异常停靠时，请闭上眼睛默数十秒。

"嗒。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滴在后颈。

不是漏水，是某种粘稠的液体正顺着轿厢缝隙往下淌。

血腥味在鼻腔炸开，耳边响起细碎的抓挠声，像指甲在刮金属内壁。

"有人吗？"我的声音在封闭空间里发颤。

回应我的是头顶通风口突然爆发的敲击声，咚！咚！咚！每一声都精准落在心跳间隙。

数字定格在18层，但青藤公寓根本没有18楼。

门开了，浓稠的黑暗里立着个白衣女人，她背对我倒退着走进电梯，黑色长发垂到腰间，露出后颈一块紫红色尸斑。

我拼命按关门键，感应灯随着拍打声忽明忽暗。

女人的头突然180度扭到背后，溃烂的嘴角扯到耳根："新邻居？"她抬手按住开门键，青灰色的指甲缝里嵌着墙灰，"要不要来我家喝参汤？""不用了！"我踹向紧急呼叫按钮。

女人咯咯笑着融化在黑暗里，电梯门终于合拢。

楼层显示恢复正常，轿厢里多了一滩腥臭的水渍，还有半片带着毛囊的头皮。

摸出钥匙时，我发现门把手上系着根红绳。

管理员早上说过，这是"平安绳"，但此刻那些编织的绳结正在蠕动，像血管般突突跳动。

开门瞬间，走廊声控灯突然全灭，401室的门吱呀开了条缝。

"小林回来啦？"沙哑的嗓音贴着耳畔响起，1704室的老太太从阴影里探出头。

她手里的搪瓷碗盛着暗红汤汁，指甲缝里沾着墙灰，"刚炖的当归鸡汤......"我冲进房间反锁房门，猫眼里老太太正直勾勾盯着门锁。

她的影子在走廊墙壁上膨胀变形，细长的四肢像蜘蛛腿般伸向隔壁门牌。

手机在这时震动，发来新消息：紧急追加守则：若在非垃圾投放时间早7-9点听到走廊有拖拽重物声，请立即服用蓝色药片并拨打444联系管理处。

重复，不要试图查看声音来源浴室突然传来水声。

我明明记得出门前关了龙头。

磨砂玻璃上浮着个人形水雾，花洒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转到最左边——那是热水方向。

镜面蒙着厚厚的水汽，有什么东西正在上面写字："快逃"水珠顺着笔画往下淌，在台面积成血色的水洼。

窗外传来婴儿啼哭，可是隔壁403的孕妇上周才搬走。

我打开冰箱取水，保鲜层摆着三个玻璃罐，腌萝卜在血水里沉沉浮浮。

"咚！"整栋楼突然剧烈摇晃。

书柜上的摆件纷纷坠落，那张被我藏在抽屉底的租房合同滑了出来。

在密密麻麻的条款最下方，有行突然浮现的血字："租期十年"血珠正从合同边缘渗出，在木地板上蜿蜒出枝状纹路。

整栋楼的震动愈发剧烈，书架上的玻璃罐接二连三爆裂，腌萝卜滚落在地板上竟长出细密的牙齿。

"咚！"天花板突然垂下几缕湿发，我抬头撞见一张倒挂的脸。

403室的孕妇眼球鼓胀如金鱼，带缠着吊灯来回晃荡："宝宝找不到奶瓶......"她腹部裂开的皮肉里伸出青紫小手，"把你的眼球借给我们好不好？"我抓起合同冲向玄关，防盗门却变成了斑驳的水泥墙。

1704室老太太的搪瓷碗从墙里浮出来，当归鸡汤已经发酵成黑色黏液，碗底沉着半截小指骨。

"走安全通道！"沙哑的男声从手机扬声器炸响，屏幕显示未知号码来电，"我是上个月失踪的快递员王志杰，现在被困在通风管道里！记住，别相信任何贴在墙上的......"通话被尖锐的啸叫打断，厨房下水道突然喷出大团纠缠的黑发。

发丝间裹着半张破损的工牌，照片上的男人正是一年前新闻里报道的失踪快递员。

安全出口的绿光在走廊尽头明灭，我撞开防火门却被浓重的血腥味呛得干呕。

台阶上布满黏液，每一步都像踩在生物的内脏上。

转角处的"3F"标识被划掉，歪歪扭扭写着"胃袋区"。

"救我......"微弱的呼救声从上方传来，穿JK制服的女孩卡在楼梯拐角。

她的下半身与墙体融为一体，脊椎从混凝土里刺出森白骨茬，"千万别去管理员室，那里是......"女孩的颅骨突然塌陷，灰白脑浆被墙壁吸食殆尽。

整面墙浮现出血管网络，我的手机自动跳转到租房合同页面，阳寿...五个月...十个月......"负二层停车场入口出现在本该是出口的位置，生锈的铁栅栏后传来铁链拖拽声。

泛黄的《垃圾房使用守则》贴在墙皮脱落处，有人用血在背面补了行小字："他们在用尸油润滑电梯钢缆""找到你了。

"管理员的声音从头顶通风口滴落，他的右眼透过百叶窗缝隙转动，"为什么要逃呢？你昨晚不是还夸1704的阿嬷炖汤好喝吗？"我撞开标着"配电室"的铁门，成捆的人类头发缠绕在电闸上。

王志杰的尸体坐在变压器箱顶，他的胸腔被掏空形成储物格，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二部手机。

最上面那台突然亮起，播放出我此刻惊慌的脸。

"快关总闸！"尸体喉咙里传出王志杰的嘶吼，蛆虫从他声带里簌簌掉落，"这栋楼是活的！供电系统就是它的神经......"扳下电闸的瞬间，整栋公寓发出垂死的哀嚎。

黑暗中有无数冰凉的手抓住我的脚踝，1704室老太太的指甲抠进我的小腿肌肉："小林怎么能糟蹋粮食呢？"她的下巴脱落掉在配电箱上，露出食道里蠕动的电话线，"当年我孙女就是被电梯吃掉的，现在她有好多玩伴了......"应急灯骤然亮起，所有影子开始逆向移动。

我的身体正在水泥地上生根，手指末端长出类似电缆的神经束。

管理员踹开铁门俯视着我，他的瞳孔泛起和租房合同公章相同的金属光泽。

"欢迎正式入住。

"他将注射器扎进我颈动脉，冰凉的液体里浮动着星屑般的蓝光，"这是镇静剂，能让你在变成承重墙时少些痛苦。

"意识消散前，我看到无数半透明的躯体在墙内游荡。

1704室的老太太正在教新来的租客熬汤，孕妇腹中的鬼婴咬住电梯钢缆荡秋千，而那个倒挂在客厅的JK少女，正把第十三位租客的眼球嵌进电表箱。

晨光穿透地下室气窗时，我听到了自己心脏嵌进水管的叮咚声。

那声叮咚在水管里回荡了七次，我的视网膜终于适应了黑暗。

混凝土正在我的血管里结晶，能清晰感知到401室新租客打翻水杯的震颤——水珠坠落的轨迹像慢放的电影，在即将触地时突然拐弯渗入地板。

"这栋楼在进食。

"1704室老太太的声音从下水管道传来，她的喉管连着整栋楼的排水系统，"昨晚苏小姐的猫又抓破墙纸了，你得去补点'涂料'。

"我的声带已经和电缆融为一体，警告只能化作电压波动。

401室的顶灯突然频闪，在苏雨惊恐的瞳孔里拼出摩斯密码：**别喝汤**"小林啊，对新邻居要友善些。

"老太太敲击着暖气管，她每说一个字，我心脏连接的水管就渗出更多铁锈。

整面西墙的石膏开始脱落，露出前任管理员们镶嵌在墙体里的脊椎骨，像一长串惨白的钥匙。

苏雨的尖叫声刺入我的神经时，我正在消化她的恐惧。

2. 凌晨三点听见婴儿哭必须打开花洒3. 1704室的补墙膏是用人牙磨的"救救我！"苏雨对着没有信号的手机哭喊，她背后的镜子突然淌出血泪。

我的意识顺着墙内电缆奔涌，十年前的监控画面：穿旗袍的女人正朝镜头做口型——**烧掉合同**但苏雨读不懂这些，她抓起背包冲向电梯。

轿厢里的《守则》又增厚了半指宽，最新条款的墨迹未干："禁止携带宠物离楼包括灵魂形态""乖，让奶奶抱抱。

"1704室的门缝里伸出藤蔓般的胳膊，老太太的指关节增生出钥匙齿纹，"你的小橘猫多可爱啊，留在B2层陪我的囡囡......"电梯突然下坠的瞬间，我切断备用电源。

黑暗里响起血肉撞击钢板的闷响，苏雨的香水味和血腥味同时***着我的排水管道。

当应急灯亮起时，轿厢四壁布满抓痕，角落里蜷缩着一团沾满猫毛的碎花裙。

"为什么要反抗呢？"管理员的脸从电梯按键板浮现，他的下颌骨连着钢缆操控装置，"你当年不也试过把求救信塞进外卖袋？"他弹出一节指骨，上面套着王志杰的快递员工牌。

整栋楼的电路在我的愤怒中沸腾，消防喷淋头突然喷洒出腥臭的黑血。

苏雨趁机爬进通风管道，她身后传来骨骼重组的声音——那个快递员的遗骸正从墙灰里析出，空荡荡的胸腔里插着半截拖把棍。

"往前爬！"我用震爆的灯泡指引方向。

管道深处传来婴儿吮吸的声响，403室的鬼婴正抱着半只老鼠啃食，它脐带连接的尽头是一间装满监视器的密室。

管理员的笑声在管道里形成气旋："看看这位林小姐，她现在多适合当承重柱啊。

"他突然拽动苏雨的脚踝，她的手机滑进排风扇，在合同末尾新增条款：**协助逃跑者将承担双倍违约金**当苏雨的手指即将触到出口时，整条通风管道开始分泌消化液。

我的意识在水泥里发出无声的嘶吼，让地下室所有水管爆裂。

洪水裹挟着陈年头发奔涌而来，在管理员咒骂声中把苏雨冲出了公寓大门。

晨光刺痛我镶嵌在门牌号里的眼球时，苏雨正在人行道上狂奔。

她的影子却被铁艺围栏钉在原地，像截断的壁虎尾巴般疯狂扭动。

管理员撑着黑伞蹲在影子旁，往伤口处涂抹掺着骨灰的502胶水。

"欢迎回家。

"他对着挣扎的影子呢喃，抬头看向我的方位。

雨水正冲刷着公寓外墙，守则》：**请勿在晴天注视本建筑玻璃反光雨天路过请收好影子若发现外墙渗出黑色液体，立即拨打444申请记忆清洗**我的心脏在水管里发出第九声叮咚，苏雨的尖叫声正顺着雨水回流。

新一批租房合同开始自动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