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雨夜戏魂

第一节 残画

梅雨舔湿青州城第九日，陈隐见到了那幅吃人的画。

暮色如血渍在裴宅照壁上晕开，陈隐右眼突地刺痛起来。这痛他再熟悉不过——十五年前父亲攥着狼毫笔捅进他眼眶时，也是这般烧红的铁钎搅动脑浆的滋味。他下意识去摸藏在袖中的半块鱼形铜锁，青铜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陈先生也瞧出蹊跷了？”

苍老的声音惊得陈隐一颤。转身时，老管家惨白的脸几乎贴到他鼻尖。灯笼昏光下，对方喉结处一块靛蓝胎记若隐若现，恰似壁画污损处残留的衣角颜色。

“不过是被无知村夫糟蹋了。”管家枯枝般的手指划过《百子嬉春图》，指甲缝里淤着朱砂似的暗红。十六个孩童在绢帛上鲜活如生，唯有西北角一团污浊混沌，像是被人剜去了眼珠的空洞眼眶。

陈隐将鹿皮囊里的青瓷盏挨个摆开：“若要补全此画，需取辰时叶尖露水调色。”话音未落，一滴猩红突然坠入盏中。他抬头望去，房梁缝隙间渗出粘稠液体，在宣纸上洇出个蜷缩的人形。

管家轻笑一声，灯笼骨架上糊的桑皮纸簌簌作响：“西厢备着二十年陈的鹿胶，可比人血熬的差远了。”

第二节 骨胶

子时的梆子声渗过雨幕时，陈隐正用银刀刮开鹿胶块。

烛火倏地一跳。刀尖挑起的琥珀色胶体里，赫然裹着半片月牙形指甲。他想起入宅时瞥见的那个浣衣婢女，她小指缺失的指甲盖上描着绿萼梅花。

窗外传来细碎脚步声。

陈隐吹熄蜡烛，将父亲传的犀角柄放大镜贴在右眼前。黑暗在畸变的镜片中化作幽绿，廊下一串湿脚印闪着磷光，径直通向他房门。脚步声停在咫尺之处，门缝下缓缓塞入一朵纸扎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