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放下筷子，看着对面一脸关切的二姨，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她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是啊，悦悦，"母亲接过话头，"你看你表姐，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你现在不要，以后想要都要不上了。
"林悦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她低头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试图避开这个话题。
但显然，亲戚们并不打算放过她。
"现在年轻人就是太自私，"大伯喝了一口酒，"只顾着自己享受，一点责任感都没有。
""陈明也同意不要孩子吗？"三姑突然问道，"他可是独生子啊，他爸妈能同意？"林悦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这是我和陈明共同的决定。
""什么共同决定！"母亲突然提高了声音，"你就是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权思想洗脑了！你看看你，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搞什么自媒体，整天在网上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妈！"林悦猛地站起来，"我的工作怎么了？我靠自己的能力赚钱，有什么问题？""你那些钱能赚多久？等你老了怎么办？没有孩子谁给你养老？"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林悦感觉胸口堵得慌，她抓起包就往外冲。
身后传来母亲的喊声："你今天要是敢走，就别认我这个妈！"她几乎是逃出了家门。
三月的风还带着寒意，吹在脸上生疼。
林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手机震动起来，是陈明发来的消息："怎么样？家里还好吗？"林悦看着屏幕，突然觉得很累。
她想起上周在公司，主管找她谈话时的表情。
"小林啊，你也知道，公司最近在调整架构。
"主管推了推眼镜，"你这个岗位......可能不太适合已婚未育的女性。
""我可以签协议，"林悦当时说，"保证三年内不要孩子。
""这不是协议的问题，"主管叹了口气，"是公司政策。
要不......你考虑一下调到行政部？"林悦攥紧了拳头。
她知道行政部的工资只有现在的一半，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发展空间。
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是闺蜜小雨："悦悦，我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你还好吗？"林悦这才想起自己刚才在朋友圈发了一段话："为什么女人就一定要生孩子？这是我的人生，我有权利选择怎么过。
"下面已经有了几十条评论，有支持的，但更多的是质疑和指责。
"你这样太自私了。
""等你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你老公真可怜，娶了个不下蛋的母鸡。
"最后一条评论让林悦浑身发抖。
她想起昨天在小区里，邻居阿姨看她的眼神。
那种带着怜悯和鄙夷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残缺的人。
林悦走进一家咖啡店，点了一杯美式。
她的手还在发抖，咖啡溅出来几滴，在桌面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林悦？"她抬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大学同学张薇，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好久不见！"张薇在她对面坐下，"这是我家宝宝，刚满三个月。
"林悦勉强笑了笑。
张薇看起来憔悴了很多，眼下的黑眼圈明显，衣服上还沾着奶渍。
"真羡慕你，"张薇叹了口气，"我现在连睡个整觉都是奢望。
你知道吗，我已经半年没看过电影了，连洗澡都要掐着时间......"林悦看着她疲惫的样子，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
小时候，母亲总是天不亮就起床，给她做早饭，送她上学，然后赶去上班。
晚上回来还要做饭、洗衣服、辅导作业。
父亲呢？除了工作，什么都不管。
"你后悔吗？"林悦突然问。
张薇愣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变得柔软："有时候会觉得累，但是看到他的笑脸，就觉得一切都值得。
"林悦没有说话。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总是吵架。
母亲抱怨父亲不管家，父亲说母亲整天唠叨。
她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争吵声，发誓以后绝对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手机又响了，是陈明："我在公司楼下等你，我们一起回家。
"林悦看着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突然觉得很累，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倦意。
林悦走出咖啡店，寒风扑面而来，她裹紧了外套。
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远远地看见陈明的车停在路边，车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她拉开车门，暖气扑面而来。
陈明递给她一杯热奶茶："喝点暖暖身子。
"林悦接过奶茶，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稍稍放松。
她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
"家里......怎么样？"陈明小心翼翼地问。
林悦苦笑："还能怎么样？我妈说我要是不生孩子，就不认我这个女儿了。
"陈明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要不......我们再考虑考虑？"林悦猛地睁开眼睛："陈明，我们说好的。
""我知道，"陈明握紧方向盘，"但是......我爸妈最近也在催。
他们说，如果今年还不要孩子，就要把房子收回去。
"林悦感觉一阵晕眩。
那套房子是陈明父母买的婚房，虽然写的是他们的名字，但一直说是给他们的。
"所以，你现在是站在他们那边了？"林悦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明急忙解释，"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可以......""可以什么？"林悦打断他，"可以妥协？可以放弃我们当初的约定？陈明，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要孩子。
我不想重复我父母的悲剧，不想让孩子在一个没有爱的家庭里长大。
"陈明沉默了。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雨刷有节奏地摆动着。
"可是，"陈明低声说，"我们不是你的父母。
我们会做得更好。
"林悦看着窗外，雨水在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
她想起小时候，父母吵架时，她躲在衣柜里，听着外面摔东西的声音。
那时候她就发誓，绝对不要让自己的孩子经历这些。
"陈明，"林悦轻声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时说的话吗？我们说好要一起环游世界，要开一家书店，要养一只猫......""我记得，"陈明握住她的手，"但是这些和要孩子并不冲突啊。
"林悦抽回手："对我来说是冲突的。
我不想因为孩子放弃我的事业，不想每天围着奶粉尿布转，不想......"她的声音哽咽了。
陈明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林悦打开电脑，登录自己的自媒体账号。
这是她唯一的避风港，在这里，她可以畅所欲言，可以找到理解她的人。
她开始写今天的文章：《为什么我不想生孩子》。
"很多人说，女人不生孩子就是不完整。
但是，完整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定义，而不是被社会规范所束缚......"她写得很投入，直到凌晨才写完。
点击发布后，她疲惫地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林悦被手机***吵醒。
是公司人事部的电话。
"林小姐，请今天来公司办理离职手续。
"林悦猛地坐起来："什么？""公司决定优化部分岗位，你的岗位在优化范围内。
"对方的声音冷冰冰的。
林悦攥紧手机："是因为我拒绝调岗吗？""这是公司的决定。
"对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悦呆坐在床上，感觉浑身发冷。
她知道，这就是职场对已婚未育女性的歧视。
他们害怕你随时会怀孕，会休产假，会成为"负担"。
她打开自媒体账号，发现昨晚的文章已经有了上千条评论。
大部分是支持的声音，但也有不少恶毒的咒骂。
"你就是个自私的***！""不要孩子还结婚干嘛？浪费资源！""祝你孤独终老！"林悦关掉电脑，感觉头痛欲裂。
她走到客厅，发现陈明已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留着一张纸条："悦悦，我爸妈今天要来，我们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林悦感觉一阵反胃。
她知道，这顿饭不会轻松。
晚上，陈明的父母准时到来。
婆婆一进门就开始打量林悦的肚子，仿佛在确认什么。
"悦悦啊，"婆婆笑眯眯地说，"我听说你辞职了？正好，可以在家好好备孕。
"林悦握紧拳头："妈，我没有辞职，是被辞退的。
""都一样，"婆婆摆摆手，"反正你现在没工作，正好要个孩子。
我和老陈都退休了，可以帮你们带。
"林悦看向陈明，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但陈明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