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破败的彩窗,在教堂地砖上投下斑斓的阴影。
十七具尸体整齐地躺在祭坛前,喉间的刀口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第三次了。
"凯尔瑟用鹿皮手套拨开女尸的眼睑,"黑日蚀后,这已经是本月第三起集体献祭事件。
"老猎魔人蹲下身,鼻尖几乎触到尸体的脖颈。
腐臭味中混着一丝甜腻的杏仁味,这让他想起二十年前在玛哈坎矿井深处见过的那些矿工。
他们的眼睛也是这样凝固着惊恐,皮肤下蜿蜒着蛛网状的黑色血管。
"不是普通邪教。
"他站起身,剑尖挑起尸体胸前的麻布长袍。
暗红色的纹路从心口蔓延至腹部,像某种藤蔓植物的根系,"这些村民在祭祀更古老的东西。
"地窖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响。
凯尔瑟的猫眼在昏暗中收缩成细线:"他们说在谷仓发现了幸存者,是个牧羊女。
"潮湿的稻草堆里蜷缩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当她抬头时,杰洛特听见凯尔瑟倒抽冷气的声音——少女的瞳孔是纯粹的金色,眼白布满蠕动的血丝。
她的手腕脚踝都拴着刻满符文的镣铐,每当试图说话,喉咙里就会涌出大团黑色絮状物。
"净化咒文。
"凯尔瑟用剑鞘挑起少女的下巴,"至少是大师级术士的手笔。
这些村民怎么可能......"少女突然发出非人的尖啸。
她的下颌骨裂开成四瓣,粘稠的触须从喉咙深处喷涌而出。
杰洛特旋身挥剑,斩断的触手在地上扭动着化为灰烬。
当啷作响的镣铐间,少女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复眼。
"退后!"老猎魔人扯开腰间的炼金包,硫磺粉在空中划出燃烧的弧线。
魔物在火光中扭曲膨胀,十二条节肢刺破人皮,沾满粘液的角质层在噼啪声中硬化成型。
凯尔瑟的银剑砍在怪物前肢时迸出火星:"这他妈是什么东西?!""末日之影的眷属。
"杰洛特侧身躲过横扫的螯肢,反手将剑刺入甲壳接缝处,"黑日蚀唤醒的不止是吸血鬼。
快找祭坛!"当怪物的尸体在炼金火焰中化为焦炭时,地窖墙壁在烟尘中显露出隐藏的暗门。
血玉髓镶嵌的星图在门扉上幽幽发亮,特认出了那个由七个同心圆构成的符号——和他在凯尔莫罕地下室见过的古籍插图一模一样。
"导师......"凯尔瑟的声音突然发颤,"这图案,我在学院地窖的禁书上见过。
传说初代猎魔人......"沉重的石门在他们面前自行开启。
腐臭的阴风裹挟着窃窃私语涌出甬道,无数双金色瞳孔在黑暗中次第亮起。
杰洛特握紧剑柄,指关节发出爆响。
这一次,他闻到了比死亡更可怕的气息——那是历史尘埃下蠢动的真相,是猎魔人血脉深处沉睡的诅咒。
---凯尔瑟的银剑在石壁上擦出连串火星。
越来越多的金色瞳孔从甬道深处浮现,空气里飘荡着类似腐烂海藻的腥甜。
杰洛特突然抓住学徒的肩膀,用猎魔人特有的声调发出短促的喉音——这是狼学派用来对抗精神污染的镇魂咒。
"别看它们的眼睛。
"老猎魔人撕下斗篷布条蒙住凯尔瑟双眼,"跟着我的剑鸣声走。
"黑暗中传来粘稠的蠕动声。
某种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凯尔瑟后颈,他闻到自己学徒皮甲被腐蚀的焦糊味。
当第一道破风声袭来时,杰洛特的剑锋精准地刺入某种胶质物的核心,脓血溅在石壁上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七步后右转。
"杰洛特的声音在狭窄空间产生诡异回响,"地面有祭祀符文,别踩中血色最浓的图案。
"凯尔瑟的猫眼在布条下剧烈颤动。
即便蒙着双眼,感知到那些在三维空间错乱排列的能量脉络——这是三个月前他在凯尔莫罕意外觉醒的能力。
此刻这些脉络正疯狂扭结成某种亵渎的几何图形,仿佛有无数双手在撕扯他的视神经。
甬道尽头豁然开朗。
当凯尔瑟扯下蒙眼布时,胃部突然痉挛——直径三十尺的圆形祭坛完全由蠕动的血肉构成,脏器与骨骼在粉红色粘膜下清晰可见。
八根青铜柱环绕祭坛,每根柱子上都捆着具正在溶解的猎魔人尸体,他们胸口的学派徽章在脓液中沉浮。
"狼学派...蛇学派...狮鹫学派..."凯尔瑟数到第五根石柱时突然跪倒在地,他的太阳穴迸出青筋,"这些是三个月前失踪的..."杰洛特剑尖挑起一截尚未腐烂的断臂。
当看到断指上的紫水晶戒指时,灰白胡须微微颤抖:"艾瑞图萨学院的元素学导师。
看来我们发现的不是普通邪教据点。
"血肉祭坛突然剧烈抽搐。
无数张人脸从粘膜下浮出,他们张合的嘴唇发出三百种语言混杂的祈祷声。
凯尔瑟的瞳孔开始不受控制地分裂,当他注视祭坛中央的星图时,那些用肠管编织的星座竟与学院地下室禁书上的图案完美重合。
"导师!"学徒突然抱住头颅惨叫,"它们在给我看...看初代改造仪式...那些试管里发光的黑色液体...啊!!"杰洛特将一瓶雷霆魔药灌进修道士喉咙。
在药效发作的瞬间,他看清了令凯尔瑟崩溃的真相——血肉星图中漂浮着无数透明卵囊,每个卵囊里都蜷缩着具猎魔人胚胎。
这些胚胎的后颈处生长着与祭坛青铜柱相同的符文。
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从地底传来。
祭坛中央裂开巨大的腔体,某种半透明的胶质生物正将猎魔人尸体转化为新的青铜柱。
杰洛特突然挥剑斩向凯尔瑟身后,一条长满吸盘的触须应声而断。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整个洞穴的岩壁都是这种生物的外骨骼。
"这不是祭坛。
"老猎魔人点燃最后一瓶舞动之星,"是***。
"爆炸掀起的血肉之雨中,凯尔瑟看见导师的后颈浮现出青铜色纹路。
那些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侵蚀着苍老的皮肤,形成与祭坛青铜柱完全相同的符号。
"您从什么时候开始..."学徒的银剑微微颤抖。
七十年前,在阿梅尔山脉的遗迹里。
"杰洛特扯开高领衬衣,锁骨下方排列着六道爪痕状的烙印,"每个猎魔人最终都会听到召唤。
区别只在于,有些人选择在彻底异化前走进坟墓。
"凯尔瑟的猫眼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当他用剑身反光查看时,发现自己的虹膜正在增殖——十七个金色同心圆在瞳孔中层层嵌套,与牧羊女死前的眼睛一模一样。
更可怕的是,他能看到导师体内蠕动的黑色经络,那些经络的走向与血肉星图完全一致。
地穴开始崩塌。
杰洛特抓住学徒的腰带跃向出口,身后传来令灵魂战栗的尖啸。
凯尔瑟在颠簸中看到那些猎魔人胚胎正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它们的獠牙间滴落着沥青状液体,手指末端已经长出吸盘。
"为什么带我来看这些?"凯尔瑟在碎石雨中大喊,"您明明可以...""因为你是唯一能看懂星图的人。
"老猎魔人挥剑劈开坠落的钟乳石,"二十年前我在辛特拉废墟捡到你时,那些食尸鬼跪在地上对你叩拜——现在告诉我,昨晚你偷偷去地窖翻看禁书时,到底唤醒了什么?"凯尔瑟的喉咙突然涌出黑色絮状物。
他的视野开始分裂,就像同时通过上百只眼睛观察世界。
在某个维度中,他看见导师的心脏已经变成青铜色,看见自己的骨髓里流淌着星尘,看见三百里外哈克特郡的村民正在用猎魔人徽章举行降灵仪式。
"它们要的不是毁灭。
"少年突然用非人的混响声说道,"是回家。
我们血管里沉睡的,是打开星门的钥匙。
"杰洛特的剑锋停在学徒咽喉前半寸。
老人从腰包掏出一枚暗红徽章扔在血泊中,那是凯尔瑟从未见过的样式——双头狼徽记下缠绕着衔尾蛇,正是血肉祭坛青铜柱上的图案。
"你母亲临终前给我的。
"猎魔人声音沙哑,"初代改造者的身份印记。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用我的剑刺穿这枚徽章,要么戴上它成为新世界的领路人。
"崩塌的洞穴突然陷入死寂。
凯尔瑟发现自己的眼泪变成了发光的胶状物,它们滴落在地面竟开始自主蠕动。
在血肉祭坛的方向,他听见了数百万个与自己同频的心跳声。
---凯尔瑟的手指触碰到暗红徽章的瞬间,整个地穴陷入诡异的寂静。
他的视野开始扭曲,仿佛被拉入一个由无数记忆碎片构成的漩涡。
他看到初代猎魔人们跪拜在一座巨大的黑色方尖碑前,碑身上流淌着与祭坛相同的血肉纹路。
一个身披星袍的身影将发光的黑色液体注入他们的脊椎,那些液体在血管中游走,最终在后颈形成青铜烙印。
"这是...改造仪式?"凯尔瑟的意识在记忆长河中沉浮。
画面突然切换。
他看到自己的母亲——一位蛇学派女猎魔人,正在月光下用匕首剖开自己的小腹。
鲜血浸透的襁褓中,婴儿的瞳孔泛着诡异的金色。
远处传来食尸鬼的嚎叫,但它们只是匍匐在地,对着婴儿朝拜。
"你体内流淌着最纯净的星之血。
"杰洛特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那些食尸鬼不是在朝拜你,而是在朝拜你体内的古神基因。
"凯尔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的视野开始分裂,同时看到现实与记忆两个维度。
在现实维度中,导师的剑尖依然抵着他的咽喉;在记忆维度中,他看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时空中的样貌——有时是身披星袍的祭司,有时是挥舞触须的怪物,有时是端坐在青铜王座上的君王。
"为什么是我?"少年艰难地问道,他的声带开始异化,发出金属般的共鸣。
"因为你母亲是最后的纯血统。
"杰洛特收起银剑,"三百年前,初代猎魔人中的叛徒们意识到这种基因改造的本质,开始有意识地稀释血脉。
但你母亲...她选择保留最原始的基因序列。
"地穴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
凯尔瑟感觉自己的骨骼在重组,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燃烧。
他的视野突然穿透地层,看见哈克特郡的村民们正在用猎魔人徽章搭建某种装置。
那些徽章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