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蚕引
那些半透明的棺椁里蜷缩着穿中山装的尸体，每具心口都趴着拳头大小的玉色冰蚕，蚕丝穿透肋骨织成先天八卦图。
"这是活尸导航仪。
"沈昭用金属化的手指敲打棺椁，"用悲魄喂养的冰蚕，能嗅到时间裂缝里的青铜门气息。
"她的校服早己化作青铜鳞甲，脖颈处的锁链纹路正缓慢爬向耳后。
白夜避开她蛇类般的竖瞳，低头擦拭胸前的钥匙——那些甲骨文在潮湿空气里愈发清晰，竟显出父亲实验室的坐标。
车窗外掠过正在退化的城市。
钢筋混凝土溶解成糯米浆，明代城墙从地底翻涌而出，裹挟着生锈的地铁闸机残片。
几个穿长衫的男人正在给轨道涂抹朱砂，他们的辫梢系着青铜铃铛，铃舌却是微型卫星零件。
沈昭突然扯开白夜的衣领。
她的指尖划过胸骨处的篆文，青铜指甲与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你给自己刻了巳字？
难怪能抗住活死人篆的反噬。
"白夜拍开她的手。
这个动作本该伴随愤怒，可胸腔里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回响。
三天前在护城河底，当他吞下父亲记忆玉蝉时，对亲情的眷恋就随着"哀"魄一起流失了。
汽笛发出类似鲸鸣的长啸。
冰棺里的尸体突然集体坐起，冰蚕吐出染血的丝线指向隧道深处。
白夜望见站台立柱上斑驳的"西首门"三字正在褪色，青砖缝隙里渗出黑色的原油。
"欢迎来到1908年的末日。
"沈昭拽着他跳下月台。
她的高跟鞋踩在正在软化的沥青路面上，每一步都留下青铜莲花纹，"别碰那些石油，这是烛阴的骨髓。
"白夜嗅到刺鼻的硫磺味。
隧道墙壁上布满血管状凸起，每隔九步就嵌着青铜人面灯，灯芯竟是浸泡在原油里的干尸手指。
沈昭突然停在一盏熄灭的壁灯前，人面浮雕的眼窝处刻着熟悉的饕餮纹。
"你父亲的杰作。
"她抠出灯芯残骸——半截机械义指，"二十年前青铜门计划的试验场，就在..."爆炸声截断了话语。
轨道车在后方脱轨，冰棺碎片如利刃般飞溅。
白夜扑倒沈昭的瞬间，看见追猎者踩着蒸汽残云从天而降。
父亲的头颅己经完全机械化，左眼换成青铜罗盘，指针正疯狂旋转。
"小白，把钥匙给我。
"父亲的声带发出齿轮咬合的摩擦音，"门后的东西在吃你的情感。
"沈昭突然咯咯笑起来。
她后背的青铜锁链破体而出，刺入隧道顶部的岩层："白教授，您还没发现吗？
三年前您亲手喂给烛阴的祭品——"追猎者的子弹擦过白夜耳际，打碎了一盏人面灯。
黑色原油喷涌而出，落地变成无数蠕动的青铜蝌蚪。
沈昭甩出锁链缠住白夜脖颈，将他拽进突然出现的暗门："来见见真正的守墓人。
"腐臭味扑面而来。
白夜撞在青铜棺椁上，发现这是个巨大的环形墓室。
八十一具铜棺呈螺旋状排列，每具棺盖都刻着星图，棺尾却连接着现代医院的输液管。
暗红色液体在管道里汩汩流动，汇聚到中央的青铜鼎中。
"人体电池。
"沈昭抚摸着鼎身上的雷纹，"用七情六欲给青铜门供能，你们白家祖传的手艺。
"白夜摸到棺椁上的铭文。
当他看清"白景明"三个字时，指尖传来灼痛——这是祖父的棺材。
输液管连接着他干枯的右手，无名指上还戴着1968年的劳模奖章。
墓室突然剧烈震动。
追猎者的机械手掌撕开暗门，父亲的头颅旋转180度，后脑勺裂开露出炮管。
沈昭跃上青铜鼎，锁链绞住鼎耳："想知道母亲怎么死的吗？
她不是病逝，是被选为喜魄的容器..."白夜瞳孔收缩。
记忆突然出现裂痕：病床上的母亲，溃烂的牙龈，还有塞钥匙时诡异的笑容——这些画面正在被青铜色侵蚀。
他本能地摸向肋骨，发现新刻的"午"字篆文正在渗血。
父亲发射的炮弹在鼎内炸开。
青铜液如暴雨倾泻，白夜抱住祖父的棺材翻滚躲避。
沈昭在熔岩般的金属流中舞蹈，她的长发化作青铜丝线，刺入追猎者的机械关节："白教授，您儿子己经吃了三十西个人的记忆，早就是活着的青铜门了！
"白夜突然呕吐。
黑色液体里浮动着记忆残片：穿防护服的研究员被推进青铜门，戴镣铐的试验品刻写甲骨文，还有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父亲在实验室地下三层打开的青铜匣...当他抬头时，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青铜液里扭曲。
左眼完全变成金属质感，钥匙的甲骨文正沿着血管爬向太阳穴。
沈昭的锁链洞穿父亲胸膛，拽出个冒着蒸汽的青铜盒——正是记忆里那个禁忌之物。
"住手！
"白夜嘶吼着掷出刻刀。
刀锋刺入沈昭锁骨，却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青铜盒坠地的瞬间，墓室顶部开始坍缩，露出浩瀚的星空——不，那是倒悬的北京城，国贸大厦正在云层里逆向生长。
沈昭捡起青铜盒，嘴角咧到耳根："这就是你母亲的心脏，装着喜魄的容器。
"她掰开盒盖，腐臭的蜜香弥漫开来，"要尝尝吗？
能暂时补全你丢失的情感。
"白夜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盒子。
在触及干枯心脏的刹那，无数欢声笑语涌入脑海：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实验室里的生日歌，还有母亲哼着摇篮曲的颤抖声线...温暖得让人窒息。
追猎者的残躯突然暴起。
父亲的头颅滚到白夜脚边，机械眼弹出全息投影：1998年的实验室监控，母亲被铁链锁在青铜门前，她的胸口插着白夜此刻握着的钥匙。
"小白...逃..."母亲的口型在血色泡沫中模糊。
投影突然扭曲，变成沈昭的脸——二十年前的沈昭，穿着白大褂在记录实验数据。
白夜手中的心脏突然跳动。
墓室开始量子化，青铜棺椁分解成甲骨文符号。
沈昭的锁链缠住他的腰，两人坠入突然出现的时空裂缝："欢迎来到真相开始腐烂的1998年。
"失重感袭来时，白夜看见钥匙上的甲骨文重组出新的预言：”龙战于野，其血玄黄“